等了约莫半柱香时间,神婆没等来,反倒等来了陆长风。
陆长风是被两个捕快抬着担架抬回来的,背后皮开肉绽,到处都是血污,伤口看起来狰狞无比。
两个捕快将陆长风抬到炕上,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陆宇见状,也没追上去问个究竟,走到自己岳父身前低声问道:“谁打的?”
听到陆宇问话,陆长风抬头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即苦笑道:“别问了,你帮不了我。”
“甭管谁打的,总该先知道仇家的名字,好有个报仇的人。”陆宇平静地说道。
听他这么说,陆长风拍了拍炕沿,脸上带着几分嘲弄,“七日前,抹布胡同刘老实一家四口被人灭门。
出了案子,我们自然要查,可惜下手的人手法干净利落,根本寻不到蛛丝马迹,除过一道留在墙上的血手印,没有半点头绪。”
灭门?
陆宇一怔,没有插嘴,仔细检查陆长风身上的伤口。
“今年是清吏司考期之年,县尊原本治理地方有功,大有擢升之能,突然出了灭门惨案如何能不震怒,给了捕房六天时限破案,拖延一日,杖责二十,今日是第七天。”陆长风叹了口气,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陆宇听完,先拿剪刀将陆长风后背的衣衫沿伤口剪开,随手将毛巾递给陆长风,“咬住。”
陆长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毛巾咬在嘴里。
随后,陆宇将滚水里烫过的毛巾沾上调配好的盐水给陆长风清洗伤口。
“你给我用盐水?”陆长风闷哼一声,吐掉嘴里的毛巾,瞪着眼问道。
陆宇将粘在肉和血痂上的布头线条扯掉,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说:“夏日里伤口容易溃烂化脓,用盐水清洗会好些。”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陆长风顿了片刻,开口问道。
出于对读书人的尊敬,陆长风选择相信陆宇的说头。
陆宇将陆长风的后背擦拭一遍后,换掉了沾染血水的毛巾,“《洗冤集录》上有所记载,你身为捕头,没读过这本断案如神的好书?”
“《洗冤集录》?未曾听过,有人专门写这种书?”
“宋慈,一个断案如神的家伙,应当算得上是所有捕头的祖师爷,您没听过?”
陆长风摇头,“自古以来捕快、仵作,皆上不的台面,便是有这种书也是大家私藏,我等怎么会知道。”
“你想要?”陆宇用干净地毛巾将陆长风后背擦完,等手头的活计做完才继续道:“我还记得,若是你想要我默写下来给你。”
“算了,给玉凤吧。”陆长风犹豫片刻叹息道:“说到底你们是夫妻,也方便一些。现在我被打了,下一个就轮到玉凤用六天时间破案了。”
六天时间?
陆宇咦了一声,问道:“玉凤也是捕头?”
“你争气的话,一年前就该你去当这个捕头而不是玉凤!”陆长风愤怒地瞪着陆宇说道。
陆宇抓了抓后脑勺,心说当捕头这东西,干的活就跟他在学校里学的差不多,“那现在改成我去当捕头行吗?”
陆长风一激动,撕裂了伤口,呲牙咧嘴地将脑袋放在枕头上,满脸悲怆。
“晚了!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玉凤已经上了名册,除非死了,否则没法更改……
唉,想我陆家两门,就这一点骨血……”
陆宇头痛,起身去洗手,“你先好好趴着,等伤口风干,很快便会结痂。
动手的人手下很有分寸,背后的伤口看似狰狞可怖,却没有伤到筋骨,不过是破了皮而已。
案子的事我会去帮玉凤,定然不会让她遭罪。”
陆长风看着他听到噩耗之后,还能如此镇定地洗手、处理伤口,不知怎么,心里竟然平静了一些。
胸口郁结的愁绪,随着陆宇井井有条的动作,不翼而飞。
“比起六天之后玉凤挨板子的事,我更担心今天晚上咱们的吃食,米缸里颗粒不剩,面缸干净地像是被狗舔过,今晚怎么办?”陆宇擦干净手,看着陆长风问道。
陆长风侧身,从胸口摸出半吊钱递给陆宇,“昨日才领的公事银钱,既然你不疯了,那就从今日开始掌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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