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虎臣和李宽到了门口,没想到的是,李宽进去之后,随手将门给关上了。
剩下两人心里那种滋味,难以言表。
不过也无可奈何,难受也只是那么一瞬间,是规则就得遵守。
“这,都是你的了?”
里面的李宽四处打量着屋里的东西。
他也不觉得奇怪。
在他看来,这和现在那些厂长没有什么两样。
厂长有国家兜底,经理人有总公司兜底。
又不是自己的,在这种时候,送人卖人和丢掉没什么区别。
马景澄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请坐!”
“既然现在你是负责任,那把文件拿出来,我看一下吧!”
李宽坐下之后,抬起头,盯着马景澄。
“给。”马景澄伸手从茶几下拿出昨天签署的文件。
“九千块~”李宽翻阅着文件,抬起头,“你花了九千块,买下了这个厂子?”
马景澄笑了笑,耸耸肩,“有问题吗?”
“没问题。”
李宽想了想,觉得在当下也算是合理的,比这个大的也能花九千拿下。
只不过,这块地,租金是一年一缴,合约是三十年,一年三万,十年就是三十万。
李宽很怀疑眼前这个少年十年之内能不能赚到三十万,至于三十年…
毕竟,从花镇上来时,他就知道,少年接手那姓刘的财产和债务,已经欠下了很多的钱。
而且还有一笔120分利的高利贷。
三万块,如果立马就还掉,那么少年还能得到刘家的财产。
可如今花了九千,买了这么一个不能赚钱的厂房。
就算还剩两万,也维持不了多久。
毕竟,明年开春,这下一年的租金就要上缴了。
除非有人帮他把租金免掉。
即使这样,他也还不了欠下的债务。
这么多年来,李宽见过太多人们眼中的有钱人,隔几个月再见时,已经是债务缠身。
究其原因就是,这些人通过借贷或者其他方式拿到了大笔的款项,本想通过款项狠狠赚一笔再还款。
可最后都是,手里的款项已经花完,却没有入账。
这种情况很多,尤其是去年之前,全国掀起个体工商户浪潮的时候。
尽管有规定,银行不准贷款给个人,可管不住高利贷和不听的地方。
辞职下海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倾家荡产的人也是一茬儿接着一茬。
现在那城外的贫民窟中就有不少要饭的,以前就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
这还算好的,毕竟家没了,债也清了,命还在。
在李宽看来,眼前的少年也是一样。
他支出的都不是自己的钱。
今天李宽之所以会过来,不是因为师虎臣和师默是堂兄弟。
而是想要看看,谁敢在当下接手这样一个空厂。
如此看来,他有些失望了。
眼前少年在花镇的表现,不得不说让他眼前一亮。
然而,自己见过的出色人物,并不比眼前少年弱,可他们都失败了。
一时间,李宽思绪万千。
不过今天见到那些施工人员,李宽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你打算用这个厂房做点什么?”
“集资,可以吗?”马景澄以开玩笑的口吻回答。
“可以啊,只要得到州里的允许!”
李宽点头,转而说道:“不过,即使得到允许,你也集不了。”
马景澄并没有追问。
因为没必要。
集资,都是有权威的人才能干成的事情。
李宽之所以会说马景澄成不了,原因很简单,马景澄在攀州没有威望,也没有认识的人。
攀州没钱的占据百分之八十,可有钱的至少也有百分之二十。
没钱的人不会把钱给他,有钱的人也不会把钱给他,谁也不是傻子。
“你那外面的工人从码头那边招来的吧?”
“是!”
“多少钱一天?”
李宽没有和马景澄谈厂子的问题,而是谈起了工人工资。
“一块,一天两顿饭!”马景澄也毫不避讳。
李宽听了,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神中充满了疑问,“那你知道,只要你一天管两顿饭,就有大把大把免费的人可以使用吗?”
李宽朝外面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街上无数游荡的人,“那么多青壮年,也都不要钱的,你这不是增加自己的负担吗?”
“没想那么多,人家给我干活,凭本事挣钱,给钱天经地义。”
听完马景澄的回答,李宽点点头。
这次他没有反驳,因为马景澄的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这时,李宽想起了自己曾经遇见过的那些人,想了片刻,试探地问:
“我还认识很多能干的人,你还要不要?”
那些人中有人是不靠体力吃饭,却也不缺乏体力的人。
他在心里比较了一下。
总的来说,那些人,没有城外那些光脚的人惨。
但也好不到了哪儿去。
常常为了一碗米,拉下那比命还重要的脸皮去借。
眼前的少年,一天给人一块钱。
这正规工厂里的工人还不到一块呢。
像少年厂区干活的这种工人,按照今年来说,普遍,大工一天都才八毛,小工五毛,包工头一块五。
就算都是大工,可如果管饭,管一顿,那就是五毛,管两顿,那就是三毛。
就这都供过于求。
一块钱,够很多人吃几天了。
标二米才三毛钱一斤,一斤米吃个汤水,够吃好几天了。
“一天也不要你一块,你给个五毛,管两顿饭,怎么样?”
李宽开始了讨价,“管一顿也行,要不要?”
有总比没有强。
“要倒是要,但我请来的下面这些人都是技工,一人能干几人活~”
马景澄还未说完,李宽接过话,“你看,想多了不是,这年头,谁要是只能干一样,那还活得下去吗?要吗?”
“泥瓦工我是不要了。”
马景澄想了一下,“不过,要是有那种懂点电焊,会装门窗,玻璃,会干设计的人,我还是要的,能跑腿儿卖东西的人,我也要!”
“你看,多亏我问了,要不然供需就错过了!”
李宽一拍手,期待的看着马景澄,“还有什么,你还需要什么,我也许都能帮你解决!”
马景澄知道,李宽并不是纯粹地想要帮自己。
而是在帮他自己。
虽然马景澄猜不出李宽的真实目的,他却知道。
只要自己提出需求,就会需要一定的人力,需求越多,所使用的人也就会越多,那么那些闲置的资源就会被利用起来。
即使李宽本身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可有的问题却在这样一次简单的谈话中被解决了。
有时候,行动本身,远比能看见的行动成果有用。
眼前这个叫李宽的家伙,给马景澄的感觉就是,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厉害的。
这个李宽,竟然能够从那些毫不起眼的工人身上,看到某种契机,这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思维和眼力。
在和马景澄简单的对话中,李宽说了什么?
人、免费、多…
如果要分析李宽的动机,那么就得从这些不起眼的词语当中结合李宽的身份去分析。
而且,最主要的是,李宽提到,免费人力超过为人力提供的选择,这个问题的核心是社会问题,不是攀州面临的问题,而是全国当下面临的问题。
经济发展不起来,提供不了就业岗位,导致很多人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没有收入要增加支出,就增加了不稳定因素。
为什么城里每天有那么多打架的小青年?
就是因为闲的。
所以,作为一个可以调控资源的人,他能够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就非常的关键了。
马景澄还了解到。
攀州在如此严峻的前提下,还对红港或者外资提供一定的补贴,一方面是为了发展本地经济,另一方面是为了不增加更多的社会风险。
如果每个人都像李宽这样的话,攀州应该不是目前这个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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