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聿铭的办公室里。
秦巨政、秦聿铭、兰树云、李宽。
一人坐在一个方位上。
看着中间桌上整理出来的意见,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有没有可能,我们自己搞?”
秦聿铭头也不抬,盯着那些文件,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询问众人的意见。
这不能怪他这样想,在刚才散去的会上,大多数人的意见就是:自己搞!
在攀州,环境并没有那么森严。
攀州的官僚作风一点都不强硬,但是攀州负责人的作风强硬。
在红武,有七十二境,八百州。
如果一个州是一个企业的话,攀州更像是由精英主导的外企,其他像是程序繁冗的武企。
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
宋青州没法不强硬。
他承受的压力,是别人所不能想象的。
所谓职大一级压死人,他不过是一个州长而已,他也要时常面对各种刁难。
改革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
曾经人们口中喊打喊杀的红港商人,变成香饽饽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无数地方负责人跑到红港,灰头土脸的求着人来投资。
然而却不能给这些商人的利益以保障。
他们是笼中鸟,飞不了,放不开手脚,谈何发展。
攀州不一样,很多人的利益在攀州就能得到保障。
这都有赖于这里管理者理念的转变。
只要是对攀州有利,即使现在无利,未来有利的事情,他们都会在可控范围内尽量的去做。
在不违法,可控范围内,只要能解决攀州问题,宋青州都会为其提供相应的政策扶持。
但攀州模式却不可复制。
因为你找不到这么多没有官僚作风的人。
不是没有,而是淹没在人海之中。
有人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如果金子放错了地方,你怎么可能发光,发一次光,我给你盖一块抹布。
在其他州,你没有关系,想要晋升,那想都不要想。
在攀州却不一样,只要你有才能,真心实意为攀州百姓做事情,你就可以得到重用。
李宽就是最好的例子。
常人要想一步一步走到李宽这个位置,比登天还难。
此外,还有兰树云,一个月领工资320块。
在其他州,他这个年龄想要做到这个位置,想都不要想。
还有秦巨政、秦聿铭、秦晓夫。
亲兄弟。
这种事情在哪儿敢想?
攀州发展的最大原因,重视人才。
有才的人不一定有德,也会存在一些害群之马,但不碍事。
宋青州选人的方式很独特,秉持着开怀纳百方的态度,唯才是举,陶铃被他看中时,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两三年后,他就敢让这个人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除了他还有谁?
秦聿铭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宋青州看中的人。
这些人,压力之大,常人绝对想象不到。
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攀州的未来走向。
他们是最终下决定的人。
对于一个有责任心、胸怀大义的人来说,作出一个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自己事小,民生事大。
今天这个议题会出现在办公桌上,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没有过多的考虑上面的压力,否则事情不可能办成的。
集资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做。
而是用什么样的名义和方式。
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家私人企业。
所要考虑的问题不仅仅是上面或者法律上允不允许。
还有这件事开始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反应。
这些反应对攀州,对全国的影响,也在考虑之中。
由此,秦聿铭提出了能不能由州里来做。
这是规避未知风险的最好途径。
“恐怕不行!”
李宽回答得很直接。
从他读完那份文件,他就一直在想,能不能由州里来做,还找自己师傅商量过,得出的结论是不可以。
李宽解释:
“现在的困难,不是民众手里没有钱,而是州里没有钱,同时我们不能让民众心甘情愿的把手里的钱集中起来,这也是同意‘陶彩’可以开店的原因之一。”
兰树云接过话:
“此前也搞过,除了各个村镇社队企业能够筹集到一定的资金,在城里基本上没有筹到什么能够帮助解决问题的资金。”
秦巨政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众人看向他时,他才开口:
“多的,我不说,就说说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建议,把电杆栽满攀州任何角落,这不,所有好处都肉眼可见,我的意见是同意。”
“的确是这样。”
李宽接着秦巨政的话,
“各州都在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要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各地待就业人员已经对社会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扰乱了社会正常的运行,犯罪频发。
州里今年犯事儿的人也超出了以往,就业问题是当下的当务之急…”
李宽句句不提集资的事情,可句句都与集资相关。
马景澄说这人可怕,就可怕在这些看不见的细节上。
秦聿铭一直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李宽也不能随便在语言上给自己上级压力。
秦聿铭的考虑更加广。
他不止考虑眼前,还考虑了攀州的未来。
州里和中枢院是有协议的。
如果出了不可挽回的差错,他自己事小,宋青州也不算什么,最多就是接受惩罚。
然而,攀州就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这才是重要的。
总的来说,攀州目前发展不错。
如果不是之稽那边闹得太凶,将武营的挤得饭都吃不上,导致经济寒冬。
攀州不会陷入当下的困境,说不定过年之前,攀州百分之八九十的地方就通上电了。
现在,只需要渡过这个难关,攀州还能在整体上领先全国。
而问题正是在这里。
这个难关必须过,不是尽量,是必须,过不了,攀州照样要换人。
既要解决困难,又要将解决困难的方案放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个就是秦聿铭遇见的难题。
而且,攀州最致命的点根本不是什么基建停下来这些可控的问题,而是汇东银行这个定时炸弹,当然,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万事通李宽都不知道,但是他不能不知道。
当所有事情都聚集在一块,这才是致命的。
这就是大势,非人力所能阻挡,只能化解。
“你知道,他要用什么方式筹集资金吗?”
秦聿铭看向对面的李宽。
“这个不知道,文件里说,是以民众自愿的方式,我想应该是可行的。”
李宽的确不知道,不是他不想,而是马景澄不愿意告诉他。
马景澄不说的原因很简单。
这件事只要思路一通,那对于李宽这些人来说,简直一点困难都没有。
马景澄花了那么长时间,写了上百页的条款,还故意给他们漏洞让他们去讨论,就是不想让这帮人脑子空下来。
他们暂时的思维盲区,就是马景澄唯一的机会。
“那,什么样的方式,是民众自愿的呢?”
马景澄担心的事情出现了,秦聿铭这家伙,捕捉信息的能力也只极强。
这点在马景澄的预料之中,他们一定会想,什么方式是民众自愿的。
马景澄能够预料到他们会想到这一步,进而往下去探索,之后的事情按照马景澄的话来讲就是: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成功与否,与运气也有关系,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间屋子,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留下那个红港科技大学法律系的研究生陶铃,或许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是他们没有。
而且这群人,压力太大了,思维一时间被堵住也是难免的。
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摇头。
他们走在想,怎样让民众拿出来,而没有想要给民众什么。
讨论还在继续。
四人可谓是,一夜未眠。
另一边,马景澄也一夜未眠。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用毛笔书写的字。
曾经放着‘永攀高峰’几个字的地方,挂上了‘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予之’两句话。
想要得到,必定要先给予,无论你给予别人的是什么,感情也好,知识也好,钱财地位也罢。
总之你必须要拿出去,你才能收回来。
楼廊外面。
张莘月从窗子里看进去,想要开口,最终还是没有。
除了刚来攀州那天晚上,她几乎就没见到马景澄好好休息。
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她有点不懂马景澄。
这还是那个木讷的马家小子吗?
…
楼下的厂房也是灯火通明。
都在忙碌着。
现在是三班倒在运行。
很多人自愿两班倒。
不为别的,为了钱。
加班有加班工资。
白班一块,夜半就是两块。
成群结队的人想要干夜班,有人下了班还不肯回去,因为多干一个小时,就多挣一毛钱。
陶彩的服装工,让那些建筑工十分的羡慕。
在陶铃街周围,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一群一群的人聚集在一个破旧的房间里。
厂子里的熟练工,被请去交那些想要进陶彩厂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小册子。
厂里的操作手册,被他们抄写在本子上,认认真真地学。
男的女的都有。
这世界上,除了生孩子,似乎就没有男人干不成的事情。
好些青年,长得挺端正,居然也一头扎进了缝纫当中。
他们可不管陶彩厂是不是招聘,只顾按照手册挑灯夜读。
只为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进去,一天拿个几块的工资。
这种情况,马景澄都看在眼里。
陶铃街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了。
在做其他事情的同时,他也在想厂子应该要往南部迁移的事情。
‘游手好闲’组,有很多人,已经无事可干,马景澄只能让他们去到攀州的各个镇上,了解自己需要的情况。
当然出差费肯定少不了。
至于陶彩这个品牌,攀州的市场迟早会饱和。
饱和之后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本来只是针对那么一小部分人设计的服装,如今规模在不断地扩大。
要是想要让攀州一个州吃下这么多货物,那是不可能的。
渐渐的,销售量就会减缓。
而想要在其他地方卖衣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是一个摆在马景澄面前的难题。
解决的方法有两个:
一、出口;
二、专营店。
出口,暂时看起来不可能,没有经销商,也没有自营销售网点。
只能将目光放在专营店上面。
如此多的问题,让马景澄根本就没有时间睡觉和休息。
这件事他不能亲自去处理,只能先派人到各州去探探风。
仰躺一会儿的马景澄,拿起了从红港订购的世界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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