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自打进来,脸色就不太好看的宇文恺,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说道:
“魏晋以来,中原士族迁徙南方者,数以百万计,南人因此得受教化,农耕生产已与中原无甚差距,当今南方,物产富饶,百业兴隆,已有超北方之势,臣以为,当开挖水道,沟通黄、淮两河,介时,南方有乱,我大军便可从中原沿河而下扫除叛乱,再者,南方粮食富足,也可供给北方。此水道一开,南北沟通无障,时日一久,必天下归心。”
一时间,大殿诸臣都惊呆了。
这特么是又一个工程?沟通黄淮?你怎么不上天?
很多明眼人算是看出来,这次是宇文恺替皇帝背锅,这么大的工程,他可没有胆子提出来。
杨铭心内长叹,真是躲不过啊,通济渠终究还是要上马了。
这条渠的重要性,和宇文恺所描述的,完全一致。
但是......杨广不会慢慢来,他会以一个让整个华夏史学家都瞠目结舌的速度,完成这项工程。
使得人们提起秦始皇,就会想到长城,提起杨广,就会想到大运河。
杨广,大运河,这两个名词,似乎已经分不开了。
贺若弼也是一脸懵逼,你这是闹着玩吗?当上皇帝才几天,就这么乱搞?
杨素反对,高颎反对,苏威反对,裴矩反对,牛弘反对,贺若弼弃权。
就连太子杨昭,也是呆若木鸡,一个洛阳,已经搞得头都大了,怎么又来一个?
反对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杨广只好故作动怒,斥责了宇文恺几句,说什么洛阳还没营造,国力怎堪如此重负。
你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啊,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急功近利呢?杨铭真的觉得,他看不懂自己这个亲爹。
通济渠,功在千秋,没错,但是眼下,实在没有多余的劳力可以征调了,人都征调走,地还种不种了?地方生产、流通、交易,岂不是都要出问题?
朝会结束之后,众臣各怀心事,静悄悄的离开了大殿。
皇城内,高颎故意放缓脚步,等到众人走远,这才凑至杨铭身边,小声道:
“你这次可千万不能赞成,沟通黄淮,不是营造城池那么简单,会死很多人,国力耗不起。”
他知道杨铭最在意的,就是劳工的安危保障,所以故意加重语气提醒。
杨铭叹息道:“我肯定不会赞成的,但就怕父皇不听咱们的。”
“不听就死谏!”高颎脸色难看道:“今遭不能再由着他的心意乱来了。”
说罢,高颎直接便走了。
他最后这句话,连“陛下”这个尊称,都没有了,可见高颎气到了什么地步。
杨铭此刻的心里,真的说不出那种感受,老爹的性格,真的和史书记载一模一样,好大喜功这四个字,都有点委屈他了。
他是想对世人证明什么吗?南方需要镇抚,能理解,关中集团需要削弱,能理解,北人和南人之间,要从分裂三百多年的敌对状态中恢复过来,也能理解。
但是咱们能不能慢慢来。
正如宇文恺所说,魏晋以来,经过了衣冠南渡这场华夏史上超大规模的人口南迁,南方才有如今的繁荣局面。
沟通南北需要大运河,但也需要时间,这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杨铭的心情非常糟糕,今日的朝会上,众臣一致反对,想必杨广也觉得扫兴,关于洛阳的事情竟然只字未提。
自己眼下,还不具备逼宫的资格,将来如果有一天,杨铭实在是看不下了,又阻止不了,不排除当个孝子的可能。
回到家里,杨铭直接就去了杨茵绛的寝室,听到孩子的哭闹声,更觉得心烦意乱,
“把孩子带进里间去。”
侍女将孩子抱走之后,杨茵绛赶忙过来,关切道: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杨铭无奈的点了点头,将今日朝会发生的,都讲述了一遍。
这种事情,他只能跟杨茵绛说。
杨茵绛听过之后,也是愣在当场。
“沟通黄河和淮河,这可是千年大计,父皇怎会如此心急?眼下从各方考虑,实不益开挖水道。”
杨铭无奈道:“众人皆反对,父皇假意斥责了宇文恺几句,算是暂且作罢,但不用多久,此时恐怕还会被提出来。”
“你当时什么都没有说?”杨茵绛问道。
杨铭点了点头:“父皇曾经朝我这里看了一眼,但我装傻,当做没有看到。”
杨茵绛蹙眉半晌,担心道:“父皇恐怕会单独召见你,介时你该如何应对?”
“立场是不会变了,这次我绝对不赞成,”杨铭沉声道:“如果朝臣都是这个态度,父皇也不好坚持,高颎今天已经动了真火,他是二圣近臣,心里对父皇并没有多少敬意,此事若再被提及,只怕他会说出什么偏激之语。”
“你要劝住他,”杨茵绛焦急道:“父皇眼下就缺个足够分量的人冒出来当刺头,杀了正好立威,好震慑群臣,我虽不喜高颎,但也不愿见他死的这么湖涂。”
杨铭一愣,勐然醒悟,赶忙起身道:
“我现在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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