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连日按兵不动,究竟是何用意?”
就在李达、杨崇保等人对是否偷袭李弘茂的营寨而争论不休的时候,唐军统帅陈觉终于按捺不住,亲自来到了李弘茂的营寨里,他不清楚李弘茂为什么按兵不动,但他实在有些无法忍受了。
陈觉并不会打仗,他只是没想到仗这么难打,难的不是对手多么强大,而是友军这边很难伺候。
真的是很难伺候,先是冯延鲁每天去催李弘茂发兵,李弘茂拖到冯延鲁内分泌失调。好不容易李弘茂率部抵达了战场,被偷袭后退的查文徽也重新整顿又投入了战场,可李弘茂除了每天带着小姐姐走秀,又按兵不动了。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武将,哪怕是一方刺史,陈觉都能召唤枢密使的神之封印,该砍头就砍头,该撤职就撤职。问题是李弘茂他也不敢砍啊。历史上淮南战场陈觉就把另一位亲王,齐王李景达拿捏得死死的,那是因为李景达手上根本没兵,但是李弘茂手上有兵啊。
也不多,御林亲卫600人,黑云都战兵600人,天威左厢现在也就3500人,整个加起来也就算了5000吧。
但这点兵,足够陈觉如鲠在喉了。抛下李弘茂自己去打福州吧,底气不足,还很担心李弘茂所部脱离了大军会被福州方面偷家,要是把个亲王给整没了,陈觉估计也只能走拥兵自立这条路了。继续带着李弘茂吧,这几天表现得那么辣眼睛的中二少年又不听他的调遣。
一想到李弘茂手边这点兵其实都是陈觉的枢密院发文件塞给李弘茂的,陈觉就觉得李弘茂是老天安排过来专门让他吐血的。
而陈觉拿李弘茂没办法,最最关键的一点,其实还是他矫诏出兵,他虚啊,可不像后来在淮南战场他拿捏李景达的那样,那时候他是监军使,代表是皇帝本人!
“战机稍纵即逝,大王连日按兵不动,徒费钱粮,消弭士气,这样下去,大王可知要置我军于何地吗?”尽管感到自己有力气使不出来,但是陈觉在李弘茂面前还是十分义正言辞的,这是战场啊,按兵不动的话,每天的钱还是哗啦哗啦的淌出去啊,这些不需要考虑的吗?
天气很热,李弘茂的中军帐不像传统的军帐那样是蒙古包式的,而是砍伐了一些巨大的木头,临时搭建了一座房屋,四面通透,这样能够凉快一些。而且他这个还装饰了不少鲜花的奇怪建筑还高出营墙许多,远处的敌人只要视力好一些,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就能看得到。
李弘茂胆敢这么秀,也是因为这时代没有狙击枪啊,连宋军干死辽国兰陵郡王萧挞凛那种三弓床弩也还没出现,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作。
李弘茂半躺在一张精致的胡床上,侧坐在旁边的侍女允儿正端着一只玉碗,碗里盛着她一手为大王调制的酸梅汤,正用一只银质的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李弘茂。旁边还有几个侍女扇风的扇风,抚琴的抚琴,这么大热的天,李弘茂看起来也是一点汗都没有。
很是惬意的样子。
真是万恶的古代社会啊!
“陈枢密稍安勿躁。”李弘茂看着一脸黑线地站在他跟前的陈觉,云淡风轻地说:“此乃引蛇出洞之计,你当本王真是穷奢极欲之人?”
陈觉,还有同来的冯延鲁,还有其他的一些文武官员想起李弘茂在江宁闯下来的那些名声,几乎一起脱口而出,你还真是!
“引蛇出洞?”陈觉气道:“未免做得太过,李弘义也并非痴呆,他怎么可能会上当?”
“他会上当的。”李弘茂很有信心地说:“本王的营寨和陈枢密、查使君的营寨相去甚远,加之诸位的临战调度能力堪忧,李弘义若是趁夜偷袭本王,未尝不是个机会。啊,抱歉,本王的意思不是诸位临战调度的能力堪忧,只是想来李弘义会作此想。”
“大王何必呈口舌之利。”冯延鲁听不下去,也不便发作,说:“若是李弘义不上当,我军便迟迟不动?须知魏侍郎帅泉州、漳州两万兵马,今日已经抵达福州南城宁越门外,我部再滞留不动,魏侍郎所部恐怕就要破城先登了。”
“那就让魏侍郎破城先登好了。”李弘茂喝了一口加了蜜糖的酸梅汤,不紧不慢地说:“都是我大唐重臣,谁能破城不都一样吗?何分彼此?”
当然不一样啊!冯延鲁涨红了脸,这冲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来。有些事,大家心里都知道,但是真的不能说。
陈觉咬了咬牙,决心出个狠招,说:“大王!某乃权福州军府事,福州方面军政事务都应有某来调度,大王在尚在京师之时,就数次上疏言不愿领兵,既如此,如今兵凶战危,大王只管把所部调由冯监军统领即可。大王须知,战场上乃是以主帅为尊,大王若是置战局不顾,某为枢密使,权福州军府事,当自调用大王所部听候差遣!”
说完,陈觉的目光看向李弘茂身侧诸将,跳过他不认识的林仁肇,先是狠狠瞪了黑云都副统军使郭廷谓一眼,继而又目视着天威左厢都虞侯刘茂忠。郭廷谓的黑云都人少,也就罢了,现在,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天威左厢都虞侯刘茂忠身上。
刘茂忠是李弘茂赶走王建封后陈觉才调到天威军的二把手,这人也算是一员宿将,而且是他们的人,想来是知道轻重的。
“呵呵,你是要阵前夺权吗?”李弘茂看着跟随陈觉而来的一众文武官员,似笑非笑地道:“陈枢密,你这权福州军府事,位高权重,乃是统领一方之要员,如此重要,想必也是陛下钦点的。”
这话一出,陈觉的脸色不禁一变。
他以枢密院的权力调动四州军队,刺史、驻军将领并非没有疑惑,不过大都无所谓。因为都知道陈觉这个枢密使,还有宰相冯延巳都是皇帝的宠臣,反正他们的文件手续也都是齐全的,最后真要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他们这些朝中大佬兜着。
但是只要稍微深究一下,就会发现这次出兵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他们只看到了三省、枢密院的文件,并没有看到皇帝的诏书。
其实讨伐逆贼这种超级大事件,怎么可能会没有皇帝的诏书呢?
李弘茂没有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问皇帝到底有没有任命陈觉为这个所谓的权福州军府事,但他的肯定句,众人都听出了质问的味道。
冯延鲁见势不妙,忙道:“大王,若是敌军果然中计,趁夜来袭,则又当如何?”他总觉得从在建安开始,李弘茂一再拖延,似乎是在等什么,而不管他等什么,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弘茂站了起来,看向远处的战场,回头笑了笑,说:“本王已做好周密的部署,逆贼也必定来袭,到时各部只需按照本王的部署,此战定可大获全胜。即便不能生擒李弘义,吃掉他一直主力,看他那什么守城!”
“这……”冯延鲁有点底气不足的说:“大王,陈枢密乃是福州方面统帅,令出多门,于战事恐有不妥。”
“当然,”李弘茂背着一只手,态度谦逊地说:“陈枢密老诚某事,出将入相,本王当以师礼敬之。既如此,还请陈枢密留于本王营中,三军号令,以陈枢密为尊。”
这是交权?
陈觉和冯延鲁不禁面面相觑……我怀疑你要做什么,但我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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