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枫见两人发现自己,便扬了扬手走了过去。
因为厉枫第一次来码头,侯享、夏三才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无所顾忌赤着上身就迎了上去。
五月中旬,盛夏未至。
来往码头的人,大都还穿着单衣,只有忙碌的脚夫,把上衣捆在腰间,干活时候当汗巾用。
厉枫见面就是一拳,轻轻砸在夏三才的胸口,笑着打趣:“三才,以前穿衣服没看出来,你的身材不错,都可以去当健身教...”
“嗯?”
厉枫突然脱口而出,让夏三才听得一愣,他没听懂现代语言,露出奇怪的表情,厉枫也及时止住了‘错误’。
侯享有些不好意思,便解下腰间外衣,准备往身上套,结果因为汗水吸布,穿袖子都有些费劲。
厉枫见状急忙拦下,也在对方胸口‘赏’了一拳,睁大眼睛问:“你满身是汗,干嘛着急穿衣?看你浑身都是肌肉,特别是那对胸大肌,啧啧...”
“老大,你干嘛来了...”侯享老脸一红,低着头岔开了话题,并顺势把衣袖摘下来,心说老大的年纪不大,但审美却有些独特。
脚夫们身材大多短小佝偻,身上基本都有扎实的肌肉,那些瘦骨嶙峋的汉子,干不了搬上搬下的活,也入不了漕帮管事的法眼。
日复一日的搬运,脚夫们身上都练就了肌肉,但因没有科学系统的训练,肌肉谈不上美观和欣赏性,反而侯享、夏三才把搬运当训练,把厉枫教的动作融进工作中,意外练就了健美的身材。
厉枫撤回双手,笑着回应:“天宝山庄今日走船,我来码头送送人。”
侯享斜眼见厉枫目光清澈,心说自己刚才怕是想多了,连忙点头附和:“洛掌柜张罗几天了,听说今天才给安排上船,估计花费不菲...”
“现在用船还排队?”厉枫满脸好奇。
夏三才搭话回答:“那可不?自从五月以来,我和侯哥从早上忙到下午,一天要上好几船的货,比去年那可是忙多了,中途只给两次加餐吃饭的时间,老大要不要尝尝码头的吃食?”
脚夫干的是力气活,并不会恪守一天两餐的规制,饿了就会买吃食补充体力,所以码头卖食物的货郎颇多。
厉枫摇头道:“我早上吃得很饱,你们自己加餐就好,快抓紧时间去买吧,我陪你们说会话就回去。”
“哦,我嘴笨,那俺去先买几个馒头,让三才陪老大聊着。”侯享说完大步离去。
夏三才大声提醒:“侯哥,记得馒头要带肉馅的。”
“俺知道了。”侯享应道。
“嘿嘿,偶尔得吃点肉,这样干活才有力气。”夏三才挠头对着厉枫解释。
厉枫微笑着肯定:“你们做得对,所谓有舍才有得,钱是挣不完的,保重身体最重要。”
“话也不能这么说,没谁的脚夫能干一辈子,最近活多工钱也高,我和侯哥商量好了,这几个月我们卖力多干点,尽量多攒些钱下来,年底与大郎他们凑一凑,大家合伙去汴梁买个小铺子,好弄个轻松营生糊口。”夏三才滔滔不绝,眼里充满了希望。
厉枫听的一愣,震惊夏三才的大胆想法,这干搬运的也敢去都城买铺子,那个时代汴梁的房价,堪比未来北上广,即便是再小的铺子,也不是几个‘民工’能合伙买得起的,难道是我耳朵听错了?
“三才是说汴梁的铺子?”厉枫继续确认。
“是啊,怎么了?”夏三才不以为然。
厉枫吞了吞口水,又问:“汴梁的铺子不便宜吧?”
夏三才左右张望,小声解释:“老大有所不知,要是以前的汴梁城,小铺子也需上千贯,的确不是我能想的,但如今情况起了变化,自汴梁被金人攻破一次后,房屋价格就持续走低,普遍都降价了数百贯。”
“降价也要大几百贯吧?你现在累死累活,每月也不过三四贯钱?大郎、三郎月俸仅一贯,二郎那里不太清楚,总之凑到年底也不足一百贯,拿啥去汴梁买铺子?首付吗?”厉枫一着急,又迸出个现代词。
“首付?老大是说定钱么?一百贯付清都够了,说不定几十贯就行。”夏三才满脸兴奋。
“几十贯?”厉枫听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重复金额,心说房地产行业再打折,也不可能从几千贯变成几十贯,直接是骨折价了。
夏三才低声回答:“您没有听错,我有靠谱的消息,听码头管事们分析,最近汴梁很多人都在贱卖房屋、铺子,有些铺子已跌至不到两百贯,接下来恐怕越来越低,降到几十贯可能性很大。”
厉枫倒吸一口凉气,心说真的是好家伙,古代的百姓都在唱衰房价?只不过你这消息靠谱?别到时候被骗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们小心别上当。”厉枫连忙提醒。
“老大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此事可能性很大的。”夏三才就像抄底的股民那样,此时非常笃定自己的想法。
厉枫虚起眼睛再问:“怎讲?”
“自然是靠分析,您看这汴河上走船如织,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大部分船只都是汴梁发出,陈留的船也多被汴梁客官订走,原因是大量汴梁官员搬往江南,所以才会贱卖名下的资产,我们这叫捡便宜。”夏三才咧嘴一笑。
“捡便宜?哪有你的份?你的分析就不会错吗?”厉枫忍不住苦笑。
夏三才满脸严肃地回答:“我是绝对不会错的,听说汴梁留守秦将军带头要走,那些汴梁官员都想离皇帝近些,所以争相贱卖家产追随而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遇到了总要搏一搏的。”
秦樗要走?厉枫听到这句话,神经就像被人挑动。
他依稀记得北宋末年,原来的东京留守也是主动放弃汴梁,同时把能调动的驻军一并带走,致使大片领土轻松被金人占据。
“你就不怕刚买下铺子,汴梁城就被金人攻占吗?金人的残暴应有所耳闻,那时候你守得住吗?”厉枫换个角度继续问。
夏三才惊讶地问:“不至于吧?汴梁城池坚固,秦将军即便去追随皇帝,剩下的守军也应该能守住,况且那些留在汴梁的百姓,也会拼死捍卫自己的财产。”
“春江水暖鸭先知,商人嗅觉是最灵敏的,你知道洛掌柜为什么急着走?凌烟楼那么好的生意,听说也是贱卖了的。”厉枫意味深长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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