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枫听得一怔,忙问:“你们要去买香蜡纸钱?”
曹锋脾气很急躁,厉枫担心他去闯官府,要回带走的金人头颅。
“现在天气热,停尸太久不合适,我们刚才商议下来,打算进城去买两副棺木,早点让大郎、侯哥入土为安...”夏三才抢先回答。
“善。”申北麒听到单手作揖,对众人的做法表示肯定。
厉枫听后当下大定,又问:“因为没有提前订制,也不知有现货没有,你们的钱够不够?”
“大哥、三弟存了些,三才正好去码头结工钱,想来应该够了...”曹锋有些尴尬,天宝山庄定好的月钱,本来说好年底一起发,现在李免成、李故先后离开,他倒成了白忙活一场。
“也好,你们先去问问,若是不够的话,我们再想法凑凑。”厉枫轻轻点头。
夏三才望着申北麒又问:“道长,昨夜您只诵念了经文,不知还要做超度法事否?听说要准备之物甚繁,您且说与我听,等会好一并买回。”
申北麒听夏三才这么说,才想起此人记忆力超群,但他轻轻摇头说道:“贫道认为不必了,你们兄弟心意已到,不必再行繁琐之事,要知道现在是乱世,金人还随时会来,另外贫道修为浅薄,并不擅斋醮科仪...”
“嗯,也好,有道长昨日诵经,他们必能往生...”曹锋忙点头肯定。
为亡者设斋醮,多是富贵之家才会做的,寻常百姓过世基本很节俭,能有人掩埋已很不容易,不少人流亡曝尸荒野,最终葬身野兽口腹,所以曹锋并不强求。
几人刚刚用过早饭,曹锋与夏三才准备赶往县城,一旁的申北麒突然脸色凝重,他发现门口的弓手,正在把损坏的大门推开。
不多时,远方传来马蹄声,厉枫也察觉到。
“有人来了。”
“看看去。”
几人受到昨夜影响,神色紧张地跑到门口,却发现几名弓手都很轻松。???..
举目眺望,一两里之外,一队骑兵正扬着尘土,向马场飞奔而来。
弓手告诉厉枫众人,那是陈留的官军。
等一了会,骑兵在马场门口止步,领头的居然是知县姜叔同。
“姜相公...”厉枫有些惊讶,昨日带走金人尸体,说是今天送还回来,没想到陈留来人这么早,而且是姜叔同亲至。
姜叔同翻身下马,一脸严肃地对众人抱拳,说道:“我看诸位都在,正好本县有事要说。”
“什么事?那金狗首级呢?”曹锋抢先发问。
厉枫听完立刻皱眉扭头,曹廉见状也拉拽衣服提醒,曹锋这才往后退了退。
姜叔同轻轻摇头:“此事变复杂了,那金人的首级,恐无法送还你们...”
“为何?”曹锋再一次站到前面。
姜叔同皱起眉头,对曹锋拱手解释:“此人身份不普通,昨天晚上经战俘指认,确认他是金国副元帅,右路军主将完颜宗辅麾下大将,名曰完颜伽虎,此人尸首留在官军处,要用来和金人谈判,或者激励将士用,曹家兄弟,本县对不住了。”
“既是公家有用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自不会与之相争。”曹廉抢在曹锋之前回答。
姜叔同满意地点头,“难得你们深明大义。”
“原来是金人大将,难怪这么难对付。”厉枫望着申北麒自言自语。
姜叔同听到马上追问:“几个金人俘虏都交待,那完颜伽虎为四品高手,你们马场只有几个人,而且看上去武艺也不高,为何能击杀如此凶悍之人?”
“那是因为...”
厉枫正想介绍同为四品的申北麒,岂料对方快速打断他,抢言解释道:“是因为昨夜天黑阴暗,那金人却自恃勇力过人,结果大意追至马厩遭到伏击,混战中受了重伤后失血昏迷,我等才合力把他击杀,但也折损了两名弟兄...”
“是吗?”姜叔同将信将疑地看着厉枫。
“道长说得没差,姜相公可以去马厩参观,已经毁得不成样了。”厉枫听出申北麒想隐藏实力,便顺着他的话作伪证。
“参观就不必了,你们真是运气好,那样恐怖的对手,连我赵国都不多...”姜叔同轻轻点头,得知完颜伽虎身份后,他亲自检查过尸身,致命伤有脖颈刀伤、穿膛刀伤、下体捅伤,死状可以说相当惨烈,也符合申北麒的说法。
厉枫连声附和:“对对对,就是运气好。”
“嗯,听说那完颜伽虎突袭陈留,一是报天宝山庄伏击之仇,二是来你这里寻回他的坐骑,白狼的原主人就是他,真是命运使然也...”姜叔同捋须感叹。
厉枫点点头,“白狼的事,我们也猜到了。”
姜叔同转身望向北方,背对众人说:“金人行事睚眦必报,完颜伽虎这么快来寻仇,他的主子完颜宗辅必定也会,陈留很快就要生灵涂炭,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厉枫想了想,回答道:“我们昨天商量过,打算给同伴办完丧礼,下葬之后就启程去找我爹。”
姜叔同转身虚着眼睛看着厉枫,然后轻轻点头肯定,“淮东有金军作祟,你们若是真要走,最好绕道走淮西,可惜陈留现在局势紧张,本县也不能派人护送你们。”
“姜相公有心了,我们哪敢劳烦官军护送...”厉枫抱拳称谢。
姜叔同还想客气一番,曹廉上前搭话建议:“如今中原守军不足,金人的兵力强悍,陈留能否守住尚未可知,您何不也带兵离开?”
“我乃陈留父母官,若也带兵弃城而去,将置县中数万百姓于何地?况且朝廷也没下调令,本县不能擅离职守。”姜叔同一脸严肃地摇头。
“秦将军不都走了?若金兵南下围城,姜相公何以自处?”曹廉追问。
“城破?有死而已。”姜叔同一声冷哼,跟着又解释:“本县乃是汴梁人,以父荫先任兰州录事参军,后升任陈留知县,我姜家在开封府,多有亲眷旧故,纵使战死沙场,也不能留下贪生骂名。”
“说得好。”厉枫忍不住拍手赞美,这两年见了不少赵国官员,大多是胆小偷生的庸碌之辈,还有部分是欺压百姓的狗官,像姜叔同这样有骨气的,厉枫还是第一次见到。
再烂的国家,好官,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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