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在安抚使衙门堂前稳坐,左右皆是自家人。
济州之军,在王伦这般雷霆手段之下,已然掌控在手中,一应公文报备自有朱武做得妥妥当当。
接着就是民政,第一步便是在这巨野动手,府治之地必须是自己人,这巨野知县必然要换人,李纲正好是最佳人选。至于知府李毅,以刚刚谈话的了解,此人倒是可以暂时作为搭档,至少这个李毅不管闲事。
今日众人齐聚一堂,除去杨时、赵明诚几个必须留守梁山的文官,所有的人员都到齐了,应该算是这安抚使衙门衙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会议了。
王伦今日组织这个会议显然是有议题要讨论,开口第一句便是问石秀:“石秀,如今山东河北有没有什么乱子?”
石秀起身道:“禀哥哥,最大的乱子,就是数月前清风寨的副知寨花荣勾结清风山的贼寇,率领清风山的人马攻打青州城,随即青州兵马总管秦明和兵马都监黄信伙同了清风山、对影山的草寇,一起反上了二龙山,投靠了托塔天王晁盖。再有就是白虎山被孔明、孔亮占据,也在那里打家劫舍,为祸一方。”
石秀随即补充道:“据二龙山的人声称,那秦明乃是被花荣等人算计,假借了他的名义攻打青州,想逼他入伙。没想到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杀了秦明全家,所以秦明才会造反。但是根据我们情报司的情报显示,那秦明在全家被杀的当晚就娶了花荣的妹子,此种能在全家死绝的当晚就和算计自己的结亲的禽兽,若说他是为了家人报仇才反,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在场众人听石秀所说,都是面露鄙夷之色,心中冷笑不止,对二龙山诸人鄙视到了极点。
王伦道:“青州不是我们的地界,却是不好插手,不过我济州地界绝不可以再出生辰纲之事。”他思忖片刻道:“何涛、李云听令。”
何涛、李云不敢怠慢,慌忙起身施礼道:“属下在。”
王伦道:“你们二人率领人马,专门负责稽查我济州境内一切可疑之人,验明正身,凡是有案在身者,一律擒拿,所有的山头无论大小,一律平灭。若兵力不足,立刻上报安抚使衙门,本官自会派大批人马剿灭。”
何涛、李云大喜,他们刚刚投靠王伦不久,王伦便赋予如此重任,可见对自己的重视,而且他们本就对作奸犯科之事深恶痛绝,王伦给他们的命令别人可能当作是苦差,但在他们眼里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美差了,当即面色通红的大声领命。
一旁的朱武道:“哥哥,这般岂不是要得罪整个山东的绿林?随便拿了人,怕是要招人报复,若是贼人成群结队来济州生乱如何是好?”
朱武出身绿林,自然知道这些江湖人物的手段,抓了一个,也就要来一群同党,惹了一群,那就更有三山五岳的好汉来出头。
王伦慢慢起身,开口道:“那就让这些贼人们见识一下,我安抚使衙门手中的兵刃利不利。”
此话到了朱武耳中,哪里还不知王伦的意思,却是王伦心中主意已定,乱世要来,自然要有乱世的手段。
“哥哥说的是,俺倒要看看这山东有什么了不起的好汉。”酆泰这几个月来不是赶路就是平整校场,早已觉得生活无趣了。
一旁的石秀道:“哥哥,距我梁山不足百里的牛头山,最近刚刚来了一伙强人,杀了牛头山道观内的道士,占据了牛头山,在那里打家劫舍。”
王伦慢慢从堂上走了下来,眼神微微泛光,声音有些低沉道:“便拿这个牛头山开刀,三个月内,我要让山东绿林,在我济州境内消失。”
这个想法不是王伦刚从脑中蹦出来的,便是这刚入济州之时,王伦便想将济州的黑恶势力一扫而空,王伦的济州治下,怎么能容得下法外逍遥的不稳定因素?
看得王伦表情,众人自然也知道自家哥哥又要带着大动干戈了,都起身往王伦身边走了两步,听得王伦指示。
“朱武,你现在马上去知府衙门,把近几年知府衙门里收到的海捕公文都收过来,让知府衙门看看咱们安抚使衙门的办案本事。此次行动名为——严打!”王伦吩咐朱武。朱武得令,已然出了安抚使衙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整个梁山人马四出,到处捕杀黑道贼寇,那王江、董海两人带着几十个喽啰刚刚占据牛头山,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九纹龙史进带着三百军汉杀了个干干净净,随即济州各地的山头被清扫一空,无论大小一概诛灭。
在山头被清扫后,安抚使衙门的兵马毫不休息,马上开始扫荡境内所有的黑店、娼寮妓院以及非法赌场,罪大恶极者当场处决。
安抚使衙门的军队扫灭城外黑道势力的同时,李云、何涛率领的快班捕头配合安抚使衙门的军汉,也大力开始清剿城内的青皮地棍,甚至动用神臂弓等巨器,让人心惊肉跳。
金乡县城南街,一条低矮的小巷,一间破旧的屋内,一个麻脸汉子恼怒的推开眼前的妇人:“娘个鸡卜,梅春姐,今日爷很不快活,你往日的本事都上哪去了?”他喝骂道:“就说方才的老树盘根,你都盘在哪里?”眼前的妇人有些白晰姿色,但满脸的惶恐,她以被褥遮掩着身体,低声道:“归爷息怒,今日奴家有些不舒适,所以很多姿势使不出来,让归爷扫兴了。”麻脸汉子怒哼一声,他下床穿好自己的衣衫,阴冷的道:“今月的‘草鞋钱’呢?”梅春姐忙道:“已为归爷准备好了。”她说着也忙下床,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小包裹,有些不舍的交给麻脸汉子。
作为半掩门,她每月也要交“草鞋钱”的,还月初就要交齐一个月的钱,还几乎占她收入的大部分。她上个月本来就没赚多少钱,这个月“草鞋钱”被收去,再紧衣缩食,自己与女儿怕也要挨饿好多天了。麻脸汉子劈手夺过小包裹,他掂了掂,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看着归爷离去的背影,梅春姐神情憔悴又无奈,刚去了一个马爷,又来一个归爷,这些街头的泼皮总是不绝,每次来还白嫖,更拿走了她辛苦赚取的皮肉钱。这时里屋走出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约四五岁,穿着补丁的衣裳,满脸的菜色。她走到梅春姐身旁,低声道:“娘,俺好饿。”梅春姐忙道:“喜妹,娘这就给你熬粥吃。”
说到这里,梅春姐忽然身体一阵震颤,就感觉一阵阵眩晕,忙用力扶着门。她女儿董喜妹也忙扶着她喊道:“娘,你怎么了,怎么了?”
梅春姐强笑道:“喜妹乖,娘没事。”心中却知道,这是自己服用绝育药后的后遗症,不由悲从中来,自己这一辈子,除了女儿,就什么也没有了。梅春姐曾嫁有一个夫君,生活在东街那片,只是女儿出生不久,丈夫就死了,婆家认为她克夫,生出的女儿也是扫把星,就将她娘俩赶出去。她娘家人认为丢人,也不让梅春姐回老家的门。梅春姐一个弱女子被双方都赶出来,又要养活一个女儿,想来想去没办法,好在她有几分姿色,就搬到南街这边干起了半掩门。她做这种暗娼,周边街坊邻居不免议论,只是议论一阵,想想她也不容易,特别还要养一个女儿,有时同情下,还会送点菜蔬给她。周边街坊男人同情时,也会照顾下她的生意。梅春姐干起半掩门,自然也必须有所防孕措施。此时略有些避孕手法,如用鱼膘,用羊肠等等,但这些东西价钱不斐,制作不易,特别众男人逛荡青楼窑馆,那是去舒爽的,谁愿意用这些东西?
所以风尘女子一般都想法服用些“凉药”避孕,如用藏红花,用麝香等等。不过这些虽然会影响生育,但不一定绝育,就有妓女在小妓院生产的,有妓女从良后生育的。放在正规的青楼,那就有绝育药,却是服用少量的水银。
老鸨们在妓女们喝的茶水或日常食物内加入水银,这个成本很低,而且绝对有用。当然,明面上是说偏方,或是香炉灰什么,但实际就是水银。服用后终身不育,而且对身体有很大的隐患。以梅春姐的能力,若不幸再生下孩子,那肯定是养不活,所以她一狠心,也喝下了水银绝育药。绝育是彻底绝育了,但服用后的后遗症时时困扰着她,头昏,头痛,失眠,多梦等等。身体的种种痛苦,还有想想以后很难从良,因为不能再生了,肯定没有好男人会要她,梅春姐时常悲从中来,但为了女儿,她只能努力坚持生活下去。此时她略略靠在门边喘息一会,待感觉身体好一些,就准备给女儿熬粥吃,不过这时她忽然听到街上到处传来脚步奔跑的整齐轰响,还有惨叫声从城池各处传来。梅春姐不由一惊,她交待女儿藏好,她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跑到街头去看,就见许多乡邻也探头探脑出来看。刚刚打开半扇门,就看到大街上军汉横行,许多乡邻也探头探脑出来看,有消息灵透的街坊喜气洋洋低声说,城内的泼皮地棍快被杀光了,梅春姐也更看到,刚刚从她家门出去,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归爷,不过此时他早没有了刚刚的威风,正跪在地上,他磕头如捣蒜,满脸的泪与土,几个手持兵刃的安抚使衙门军汉正围着他,还有一个似乎本地的人带着,然后归爷就拼命的哭叫哀求:“几位大人,俺真的不是草寇的细作啊,俺只是收帐的……”他更看到梅春姐,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就指着她叫道:“对了,俺就刚从她家收帐出来,不信你们可以问……”
他还有几个字未吐出来,那领头样子的人说道:“确认了,归辛树,当地的泼皮恶棍,专一的欺压良善。”说罢不再开口只是提刀剁下归爷的两条胳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归爷在地上疼的翻滚,两名军汉毫无慈悲之心,接着将他的两条腿齐膝斩断,随后将他提起他怀里摸出一堆物事之后丢在一旁的一架大车上面,其中一人在那一堆物事中挑出一直荷包,对梅春姐道:“是不是你的?”梅春姐下意识的点头,那军汉将荷包扔了过来,梅春姐双手接过惊喜交加。那混含不再理睬她,只是高声叫道:“安抚使衙门奉命寻查草寇奸细,尔等要以此人为戒,万万不要自误!”
他喝道:“走。”几个军汉,拖着归爷的尸体,就那样离去,这时众乡邻才轰的一声议论开来。梅春姐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包裹,心中喜悦,这个月自己与女儿有饭吃了。同时听说城内泼皮快被杀光了,她心下一松,似乎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就轻松无比。
现在济州城内的青皮地棍算是到了末日了,负责捕杀的安抚使衙门军汉更不管你有什么关系什么背景,看到后都一刀杀了,任你喊叫认识雷都头、朱都头也统统没用,似乎他们的面子根本就不值一文钱。他们更肆无忌惮,一顶落草造反的帽子扣下来,审讯都不审讯,当街就将你劈死,令人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话说这宋朝执行死刑其实非常的慎重,若“立决”,要先经刑部审定,都察院参核,再送大理寺审允,而后三法司会奏皇帝最后核准,要三次奏请皇帝才能执行。
若“秋后决”,更有朝审制度加以审核,反正这二者死刑都要经过中央司法机关和皇帝的审核批准。若判绞刑,那更是活命的代名词,就等于要变成晚几年执行,如果表现好就可以减为终身监禁,最终可能就做几年牢。此时道君天子当政,法纪松弛,就是行刑前花大价钱搞个替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眼下这种看到就杀,就叫怎么回事?
有些机灵的恶棍找些私密之处躲了起来,但似乎经略府对他们了如指掌,好象有专门查调三年五载似的,不管怎么躲,最后都被找出来杀了。
郓城县朱仝的宅院里面,朱仝和雷横两人面色苍白面面相觑,这王相公下手太狠了,他们不是带兵的都头,但是那日也去了校场,看到了自己这般的都头在王伦面前就像猪狗一般被王伦说杀就给杀了。
当时自己还庆幸,多亏自己这个都头是负责治安的,否则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谁料想,不过短短两日,这王相公忽然摆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居然直接纵兵杀人,不但把济州大小山头平的干干净净,连城里的青皮地棍都不放过,这等于将济州的黑白两道连根拔起,只剩红道了。
雷横看着朱仝,有些吃力道:“哥哥,这王相公如此行事,莫非他就不怕朝廷参合?”
朱仝苦笑道:“朝廷参合他什么?剿灭黑道草寇还是捕杀青皮地棍?休说他是天子宠臣,蔡京一党,就凭他一个堂堂经略相公的身份,杀些贼寇青皮和碾死几个蚂蚁又有何区别?那些草寇的身份莫非还能高的过前日那两个都头?”
雷横不禁气馁,但有些不甘心道:“哥哥,那些青皮都被杀了,日后你我兄弟的孝敬从哪里来?”
朱仝叹了口气道:“兄弟啊,你说你好歹也当了多年的都头,怎得还不明白,只要我们兄弟的位置还在,那些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雷横眼睛一亮,当即明白了朱仝的意思,是啊,只要自己的位置在,这青皮地棍岂不是应有尽有,虽然王相公今天整治了一批,但是明日还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王伦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不会因为坏人不会绝迹便让人这些人现在为非作歹,现在律法松弛,到处都是欺压良善的恶人,只有用重典整治一番,然后再重修法度,让犯罪的数量和恶劣程度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民不患寡而患不公,不患贫而患不安。比贫穷更可怕的就是不安,现在王伦要让济州大治,首先便要保证老百姓的人身生命安全,然后保证他们的财产安全,如果这些都保证不了,如何让老百姓可以安心的工作?他王伦还建设个屁。
果然,在严打行动的强力打击下,济州的黑白两道人物纷纷落网,有眼疾手快的机灵之辈,在第一时间便逃出了济州地界,虽然多年的积蓄没了,但好歹保住一条性命。济州的治安生活顿时为之一变,老百姓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发现以往那些欺负他们的青皮地棍消失了,出门也不怕被欺负了。
一夜之间,济州的治安变得出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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