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么?硐主真是会说笑,不知在硐主心中,究竟谁才是贼。”
“总爷说哪里话,我硐中男丁都随总爷在此,该不会是摆设。”
“你是说后面那些货色?”
自不必看,如今还混在一团的两路人马虽然不是摆设,但当个靶子还是够格。
看着求告无用,杨保儿只得换起一副脸色。“马鬃部这几十颗人头还不够总爷的功劳?若是要银子,我到还有些,只要总爷开口,多的不敢夸口,旧藏的窖金,五千两我白马硐还是出得起的,话又说回来了,家里小子还在宣慰司帐下听候使唤,杀良冒功这等事,恐怕也不好遮掩。”都这番光景了,杨保儿如何还不告白对面的心思,主意多半是那姓王的少年起的头,但若是没面前的王四点头,官军也做不下这等事,指望自己的几句话还能恫吓住对面。
听见杨保儿的威胁,王忠德不禁大笑了好一阵,笑过之后才冷声道:“杀良?今日若把白马硐的男丁杀光了,还能有几个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恐怕就不知会有多少漏。”王星平随口说出来的笑话虽然诛心,但用在这贵州大大小小的各路寨子中,却是正好,便被王忠德现学现卖的拿来用了。
“你道这二十里路迁延了两日,为何我不来催逼你?”王忠德话一出口,杨保儿先是心头一虚,觉得哪里出了纰漏,可还是想不明白。寻常从白马硐到这南望山,走得又是官道,走得再慢,大半日也能到了,出发那日当天,离日落尚早便已看到了山脚,只是他自家做主,又耽搁了一夜,到今日晌午才开始迤逦前行。
见杨保儿还未明白,王忠德只一伸手,从杨竿儿身后拽出被捆作粽子般的一人。那人见了杨保儿,只对了一眼,便马上萎作一团。原本还将希望寄托在自家主人身上的这位,在彻底丢掉了救命的稻草后已经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不是早一日便上路的汪管事,还会是谁?
“奉上命,拿问蛮部奸细,但有违抗,一律格杀勿论。”
见手上这人如此模样,又看了杨保儿的狼狈相,如猫儿抓住耗子般,王忠德的笑中都带了小孩子的淘气。“你道我让薛六留在你硐子里吃酒当真是要歇下不成?实话与你说,五弟早就料定了你会使人与那马鬃部通风报信,只是你家管事腿脚太慢,薛六在白马硐耽搁了好些时候,还是给追上了。下次再有这事,需得找个会骑马的。”
虽然杀了阿寄,不过是权宜之计,阿助回来,杨保儿还是要着力安抚,只是自家人好打发,蛮部可就不好说话了,原本也不料那王家小子会当面出了这样的毒计。平日里硐子里儿郎与外面红苗勾结做下的事虽然自家并未出面,但也多有纵容,只恨自己不争气,要在意手下那些好处,每一次横不过几十、几百两,如今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不过最恨的却不是这一桩,也怪自己心虚,前面王星平当面提及助剿,若是推脱,虽说少不得一个通匪的帽子扣上来,但并非使银子就不能转桓。但既然知道了事情根由,总要有人走在前头与马鬃部通报一声,也不用多说,自家管事只要先上了山,与那阿助提上一句,相信那马鬃部的头人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给他一日时间,早都窜回四川了。本来也在奇怪为何蛮子还要在山上硬挨,现在明白了,这王家小子一步步心思都着落在自己前面,从一开始自家便已经输得亵裤都没了。而现在杨保儿心中又生出了许许恨意,观王星平所为,这是要让全白马硐都与他父亲陪葬,若只是对付蛮部,他只消把底牌和盘托出,试问自己又如何会舍不得几个族中男丁的性命。只为了洗刷自家的嫌疑,拼了命也会把南望山上的蛮子清理干净。而如今这番布置,这姓王的分明是要斩尽杀绝了。
只要多想一想就能明白,谁会嫌自己的功劳小?王星平待人以诚,又有先前的银子作铺垫,一个为报杀父之仇的血气少年的形象便已经在佰贰堡众人心目中建立了起来,之后再提及让薛六料理了汪管事,又带着众人摸上山寨,便是顺理成章之事,都是顺手的活计,收益远大于付出的,哪个会拒绝?是以有了这样的得力人手,阿助的投效不过就是一步闲棋,无论他如何选,最后都是功劳,只是能不能再喘气的区别。
还待搏命的杨保儿,等来的还是后面不断传来的厮杀声,好歹刚在心头下定了决断。
对面的官军歇息够了,又是一轮乱箭射来,看来是没法善了了。只是刚要往后退,就觉得胸口一紧,一阵钻心的疼痛紧随而来,回头再看时,对上的那人样貌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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