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耽搁一天,各种开销便流水一般,故而即使变价折算,只要还在往来成本承受范围之内,也都能接受,如说有什么怨怼,也只能怪时运不济,赶上了官府这时候用兵,其实更多的还是乌撒那边作死而已。
寻常用兵都要等到秋收以后,一来粮草充足,二来不至耽搁生产,虽然如今的战兵都是脱产,但转运的民伕都要依靠地方征集,眼下刚过了春耕,就算是少民地方,也都是要勤于下田的时节。正也是这等青黄不接的时节,乌撒那边的土人估计才打熬不过,要越界贵州来打草谷。其实风险与利益同在,也正因为是春荒时节,开中的收益才更高了许多,是以如今盐引虽然跌价,还在商人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只是这样一来,之后蜀中市易各处的盐货就也要跟着涨价了。
杨竿儿说话更体己些,不似廖四那般聒噪,“小六不须担心你家少爷,他若是定下心要来作盐,必是心头有了计较。”
王忠德也道:“生意本就是低买高卖,五弟如此做说起来也不算错。”
“可引票都有时限,不可违期,虽说因为盐场的缘故暂时支领不得的还能守期,但若不是一直在那里侯着又不知要等到何时,可这姓崔的狗货不知要耽误上喒少爷多少时日。”
“放心,以你家少爷的手段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这狗货若是咬死不认,能拿他如何?”
“依我看还是死无对证。”廖四说着便朝王忠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马黑妹那货正是王四哥的功劳。
王小六却笑了起来,“说来这死无对证也是乱说了,你们也不想想,崔八那贼狗攮和白马硐的马黑妹私下里吃酒说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廖四一掌拍到桌上,恍然道:“对啊,马黑妹的妹子”
马黑妹有个妹妹家住在遵义城西南的落蒙关,白马硐中多有人知道,这个孀居多年的寡妇与崔八有染,得马黑妹在弟兄中的宣扬,知道的也不少,白马硐中人可还没有死光,这样的事情事后当是一问便知,刀架在脖子上,就算自家的阴私事都隐瞒不得,何况是对不相干的狗男女。
王小六却神秘兮兮的说起,“几位哥哥可能不知道,马寿娘如今就在遵义城中。”
被折腾了半日,崔八却益发的愉快起来。
徐国器在旁边帮着腔,他可不想把崔八逼迫太甚,到时候这贼货攀咬起来,自己的阴私可保全不得。
“王少爷博闻,可这律条虽则都对,但并无证据,即便是县尊也不可囫囵定罪,何况这罪若是定下来就是大辟,轻忽不得。”
旧时的官府最重刑名风评,唐太宗时牢中无囚犯可是作为美谈流传于世的,就算到了此时,地方上一年判死的罪囚太多,也是官员治理无能的表现,在科道言官那里被弹劾都是难免,如今官场上风气便是如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王星平看来这样的一脉相承果然是千百年官僚们颠扑不破的真理。
“原来是王家少爷。”崔臣镐原本已经渐渐敞亮的心中顿时亮了起来,非亲非故,如何会对此事如此上心,原来是冤家上门。徐国器关键时刻的一句提醒让他又有了张致。
“令尊王孝廉的事,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只是白马硐与红苗做下的事可不能凭空诬到小人的身上,至于令尊寄放在我这里的银票,都原原本本并未动用,小人出去后便与少爷交割。”
你还想出去?王星平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你的事情,自是要查问清楚,虽然再有两日我便要动身去重庆,可这官司还是得打下去。”
看着崔八的眼神,王星平继续道:“就算这遵义府的家业全都不要,为了家父我也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自家都说了再过两天就要离开遵义往重庆府去,如何查个水落石出?
但是后一句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家业全都不要,这可是王星平刚刚亲口所言,只是他不要,这遵义府中想要的可不在少数,而如何得到这份家业,甚至得到更多,答案就在眼前。
听完王星平的话,崔八脸色刷的一下又白了下去,这措大疯了不成?这是两败俱伤啊?
赵懋德却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王家少爷是个晓事的,崔八完了。
只有徐国器在一旁默不作声,低着头变幻着脸上的颜色,最不愿见到的局面终于还是发生了,自己不得不要有所决断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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