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景晖到任了?”严士鈜问道。
这回是杨煦开口,“到任有些日子了,不过这提奏倒是没听说。”
“我也是刚刚看到。”
“说了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猜还是老生常谈,可在川中推行铸钱难啊。”李星耀在旁不知是帮腔还是调侃。
王星平笑道:“其实此事说难也难,但要是说透了,其实也易。”
众人闻言先是一凛,继而一起问道:“天成有何高见?”
这些日子的表现,王星平有什么观点都不会让这些学兄们轻视了。
“也不是什么高见,不过是以理推之。”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培厚心道这王星平听说不是阳明书院的弟子么,怎么心学门生也说起程朱的东西来了,但细听下来便发觉是自己想差了。
“川中缺钱,其实全国各地都是一般,柔之学兄这半年在南直游历,那里想必也是一样。”
这话倒是不假,如今的大宗货物贸易,十宗中倒有九宗都是白银交易,剩下的也是实物,铜钱除了小额的零售倒是极为少见了,况都还是城市的情况,乡里就更不会有了。
得到了陈燮肯定的回应,王星平继续说起。
“自宋季以降,中国便从来都缺钱,宋时还好,各朝都在铸钱,而本朝铸钱却是绝少。”
“何故啊?”
一阵停顿之后王星平自己解答起来,本也不是什么秘密。
“宋时的富户便有将铜钱埋入墓中的做法,自那时天下间铜钱便越来越少。”
“到了国朝嘉靖以后,海贸渐兴,铜钱更是流入海外。”
“东海的朝鲜、琉球和日本,国朝的铜钱俱是一例通行,听闻那日本国中有一位右大臣便是将永乐通宝的图样直接印在了军中大旗上,以张延揽之意。”
织田信长的名号想必在座的几位没人能够知道,况且以此时风俗,应该称呼平信长才对,王星平故意以官位相称也是便于众人理解,当然在日本将永乐通宝绘上军旗的不止织田信长一个,但却是信长最为有名,故而王星平以之说事。
“还有南洋土邦,以安南、暹罗、爪哇等国最爱明钱,又有人私熔旧钱铸造器物贩于外夷,盖因钱价不及铜价罢了。”
这一条也是事实,到了此时,如永乐等钱的铜料价值远高于钱价本身,故而将铜钱熔炼后重铸器物贩卖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尤其是私冶的炉户多有参与,虽有严刑峻罚也照样不少人去做。
“可诸位想过没有,大明肇始用的既不是铜钱也不是银子。”
终于有人想起,“天成说的是宝钞?”
“的确,诸位可想过区区一张桑皮纸何以抵得足贯的制钱?”
马上便有人反驳,“可自太祖后,官府滥发无度,这宝钞便一天不如一天值钱了。”
“的确,不过那日又与阳谷先生注:叶联芳的号说起京中事时听他提了一些滇地的风俗来。”
陈夑道:“阳谷先生?可是前任巴县令?”
蹇守智道:“正是叶公,先前柔之听来的市井传闻其实是叶公的女婿做下的,他女婿许成名是赤水卫指挥使,这次来重庆迎叶公回乡顺便料理产业,在客船上与小平相识,偏偏又遇上了番贼打劫贡使。”
“这么说倒是巧了,不过想来天成的见识居中也定有不少功劳。”
王星平谦虚道:“小弟不过是侥幸,也幸而有许公和家丁相助,小弟才活得这条性命。”
林培厚忽又想起,“阳谷先生致仕前是在刑部的云南司吧?”
他是个有心科途的,对于本地有涉的官员总是记得醒目。
“的确是在刑部云南清吏司,早前说是去年就要致仕,因为考察的缘故又给留用了一年,着实是辛苦。”
林培厚闻言笑道:“天成可能不知道,云南司可算得清闲了,多半也是因为要致仕的缘故才被调了去。”
“载德学兄何以如此说?”
王星平叫着林培厚的表字问道。
“那是当然,云南是边远地方嘛,官员只需考察不用朝觐,是以虽然也是麻烦不过只要地方的考语和揭帖便可一例定夺了,却是少了不少关碍,堂官也轻省。”
“咦?还有这种规矩?”不过王星平想想也是,云南天远地远,估计来回一趟京城就得一年时间,功夫都耽搁在路上,也就不要想什么治理地方了,就是不知贵州有没有一样的规矩,回去时倒该要打问一下族叔。
王之麟在旁催促,“载德兄休要打岔,天成刚才想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王星平闻言恍然,道:“其实是说滇中使用贝币的事情。”
若论钱制,西南诸省之中,四川多用茴银,贵州则是茴银兼以盐布,而独云南是沿用贝壳作为交易货币,自春秋战国至今从未更易。但云南本就产铜,布政司也曾几次试图在本省鼓铸货币,王星平这样一说便有人记起来二十年前云南乡试中策论一题便是在说财用、铸钱了,可最后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滇中产铜,人民却都用贝,各位学兄可知缘故?”
见众人无话,王星平乃道:“星平以为还在一个信字。”
“民无信不立嘛”
众人正想着这话,却见王小六从外面进来递过一个纸封来。
“少爷,家中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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