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对不住东家,路上给耽搁了。”
顾凤鸣一边打着供一边迈进了门槛。
“不妨事,其实是有一桩事情要与先生商量。”
“是这样?东家差小六来说一声就好,哪里还用专程跑一趟。”
“张抚军派下的差遣可不敢怠慢,还是我亲自与你商议的好。”
顾凤鸣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心头也放松了下来,果然如自己所料是衙门的摊派下来了。
官中向商户派差,这在大明是常有之事,但也不代表没有办法敷衍,顾凤鸣便是个有办法的。
但他依然面色平静,打问起来,“不知张抚军昨日是如何对东家说的?”
“只说近日将要用兵,想从我等粮商处筹买一些军粮,尤望在我福泰号觅得大宗。”
“筹买?”顾凤鸣一下抓住了关节,“有没有说府中肯给多少银子?”
“说是四钱银一石,钱从卫城库中支领。”
顾凤鸣闻言便啧啧笑了起来,“官中做的好买卖啊,四钱银子一石想在目下买米也亏张抚军有脸说。”
“价钱给得的确是贱了些,有脸没脸官中也开了口,所以才找顾先生来商议。”
顾凤鸣脑中一转,说不定眼下王星平真是有些乱了方寸,但见他面色又平静,心下也狐疑。要么是这少年养气功夫了得,要么就真是心头还憋着什么坏水没放,他在北边做下的事情可是传得很广。思来想去,顾凤鸣决定试上一试。
此刻王星平也在观察着顾凤鸣,知道这位掌柜不是好相与,表面上和颜悦色,背地里干下的恶心事情却不少。昨日去府衙前他特意又找来丁得水查问了一番,还是待所有事情都彻底了解清楚了才去见的张鹤鸣,他又将自己的谋算和各种推演在心中梳理了一遍,觉得应该无甚大碍。
既然都要放坏水,不如让顾凤鸣先来,毕竟长者为尊,再说也要给自家柜上的老行尊一个惊喜。
就听顾凤鸣似问似答,“东家的大伯与巡按杨御史似乎是同年。”
“哦?顾先生想到了什么?”王星平闻言故作惊讶。
“以我愚见杨按院一向是主抚的,并不愿加兵于土人,张抚军擅开边衅,如今又要与民争利,如果杨院部知道了此事想必会为贵阳的粮商说句公道话。”
见王星平有些犹疑,顾凤鸣继续加大着说服的力度,若真是因此让王星平出头而使福泰号得罪了巡抚衙门,倒也有趣,说不定还给了自己一个进身之途,关键时刻给东家落井下石他顾凤鸣自问是下得去手的。
但王星平却将话题岔到了另一边,“现在市面上的米价快到一两银子一石了吧?”
顾凤鸣觉得自己似乎又抓到了王星平的心思,道:“再过几天,就真要一两一石了。”
然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得意分析。
“如今不比四、五月间还有一拨外省的夏粮上市,米价只会比春荒时更高,想要便宜粮食就该晚上半月用兵才是。”
王星平知道张鹤鸣的想法,“等到秋收完了,各家土司手中也有了粮食,那时用兵就不便了。”
“这倒也是,不过这价钱也忒低了些,一石米生生赔进去四、五钱银子。”
“去年秋后收粮是三钱银子一石吧?”王星平看过账目,自然不会记错。
“是倒是,可这一年来还有仓中的花销,这么些库子也都要花钱来养的。”
“的确,我昨日查账,仓中的存粮还有一万多石吧。”
七拐八弯王星平终于才说到了重点,而顾凤鸣显然又在少年的话术中重复了之前许多人对王星平犯下的错误,低估了这个年轻的商号主人。
“是一万五千四百七十三石。”该显示精明的时候顾凤鸣不会敷衍,若是报出来的数字少了反倒让王星平起疑,谁知道他是真记不清还是装的?
但顾凤鸣说完总觉得王星平话中有些不对,正待细想,却听王星平叹了起来。
“这样算来就要少赚七千多两了。”
“啊”顾二柜一声恍然大悟的喊声才出来一半便给他自己生生憋了回去。
剧情不对啊
王星平觉得如果他能看穿顾凤鸣的想法,顾先生的脑子里现在多半就写着这句话,表情骗不了人。
顾凤鸣强作镇静,“东、东家你是说要将福泰号的所有存粮都卖给官中?”
王星平好言相告,“我已与张抚军议定,将仓中的一万五千石存粮卖与他充作军粮。”
顾凤鸣脸色一白,下面的话便有些听不清了。
王星平却并不理会,仓中的存粮数目顾凤鸣自己说的,王小六和丁得水都是人证,柜上其他人除了张长庚这样的铁杆谁也不会帮忙敷衍,那剩下的事情便尽在王家少爷的掌控之中了。
“此事关系重大,故而才找来顾先生商量,三日之后贵阳卫的军士便要来交割,这三日出不得半点差池。所以自今日起,炉工们也不必跟在我身边,只都在仓房那边守着便好。”
注:有书友提到贵州的水稻收获问题,这里主要有两个因素,第一,贵州虽在南方,但是因为气候原因,一直都是一年一作,不存在两季稻的问题。第二,现在通常贵州水稻收获是在公历9月中下旬,但明末因为小冰期的问题水稻成熟时间更慢,当时的收获期大约是会延后到10月,也即是农历的九月中,要中秋之后一个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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