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当前大明的国力之后,傅小飞与顾子明几个通过电台又与元老院反复沟通了数次,他们一致认为当前正是南洋攻略阶段,明国可以引以为援而不可为敌,但元老院也不必称臣,毕竟就算以当前在渤泥国的局面,大明官方就算全然清楚也不会认为元老院是大陆的威胁,而且以大明的军事投送能力想要干涉南洋是绝无可能,继续披着个渤泥番邦的名头最好。但如今明庭对传教士的态度却可加以利用,因为西方的殖民者必须借助明庭的善意才能获得在东亚贸易的便利,仅从这个层面而言,大明能够提供给穿越者的助力也要大上许多。
而且,有了大明的态度作为推手,在对像与澳门这样地方的殖民者博弈时无疑便多了不少筹码。
但话说到最后,田老爷还是不无遗憾的告诉了二人,“你们所提诸事只铁锅可以应允,但朝廷法度你们来广州也有些日子想必知道,购买硝石、硫磺之请本官也概莫能助。”
傅小飞曾请罗之鼎代为向田生金转达请求,希望能够从广东官府购入一些物资以备守城之用,硝石、硫磺便是重头。田生金自然知道所谓铁锅运回渤泥也绝不会被用来做菜,多半还是打造兵器。但铁锅本也是朝贡贸易多有输往南洋的,就算佛郎机人也会着意采购并无过多限制,现在倒是藩国的贡使求了过来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但硝石、硫磺大明虽多却几乎不会出口,即便恭顺如朝鲜也未必能够得到多少,故而在大明南方的民间商户们便更惯于将硝石溶于水中隔着容器制作冰酪,虽然此种冰食售价不菲,可偏偏沿海的大城中不缺的恰是有钱的富户,是以这硝石便又发挥了他的另外一番功用,比之打仗反而更受欢迎。
只是即便傅小飞后来改口又以南洋气候炎热为由希望只购入一些硝石回去制冰也依然没能说动田按院松口,在这样的原则问题上老爷们还是有些拿捏。
但既然收了礼,田生金也不好过于驳二人情面,乃道:“你们提的第二件事倒是可行。”
“第二件?”傅小飞想了一想,终于记起第二件事情是请广东官府发给前往澳门的路引。
听闻傅小飞一行说的是要去澳门寻访各种工匠,田生金都觉得好奇,早上听叶宜伟的话两拨人竟是想到了一起。其实此时澳门的军火制作还是地下,朝廷的守澳官员就在眼前,明目张胆的制作军器那是要被断粮的,澳门的供给由香山县负责,都是按丁口供应,断上十来天口粮那是要饿死人的,而更重的还要拿官问罪。
是以叶宜伟当时也只说听闻有澳夷善铸枪炮,却并没有说澳门有什么兵工厂的。
“这是好事,师夷长技以制夷嘛。”不知怎么的,上午听到的这话就被田生金脱口问了出来。
傅小飞见田老爷捻着胡须自得先是一愣,却是顾子明反应更快,“按院此话正是这个道理。”
“也好,下一次关闸开闸官中正好有一批在押的囚徒要送还香山澳,你们可与海道的官员一同赴澳。”
“可是蒙按院昭雪的那些奴人?”
田生金这回稍微有些惊讶了,但还是淡定答道:“正是。”
他的惊讶在于这些自称前宋遗民的人居然知道这些事情,但想想那三万余字的夷情会要,不精细倒不像这些人的做派,这样一想他也就不再纠结。
事情的起因已经过了快十年,万历三十五年入夏之后,一艘小艇被巡哨的明军拦下,船中十余人俱是东人模样,随即便与明军接舷而战。两边人马一场打斗下来,明军阵亡两人,对方也死了三个,另有两人落海溺毙。
剩下的九人被明军所擒,又因语言不通便以倭寇论罪下狱,到万历四十三年田生金到任地方时已经在牢中关押了八年,其间五人相继病亡。
可这位田按院自去潮州拜祭过自己的恩师唐伯元后便想起了当年自己蒙冤的一幕,到衙后清理积年案件正好就撞上了这桩无头的官司。他细加分辨觉得这些人绝非倭寇妆容语言,于是请来通事传译,最后才弄清了事情原委。原来这些人却是出生自朝鲜釜山,被抓之前系被倭寇掳掠辗转经琉球、台湾被卖到澳门,他们出海实是奉了佛郎机家主之命上岛取柴,随身刀具是砍枝所用。
香山澳的佛郎机人此时本就蓄奴成风,前些年广东官府还为此专门巡视当地,然而此风依然不止。
此事一经查明,尚在牢中的澳奴理论上便不应再受倭奴之罪,但因此辈持械拒捕又杀死了官军,故而也只得继续收押以待上报之后再行区处。
此事在本地也算是一桩奇闻,是以传得颇广,傅小飞有意打问过自然容易知道。
田生金一说这些囚犯要送回澳门,他也就猜出了身份。
没想到居然是用这么个理由打发他们去澳,于是二人又是一副奉承田老爷的明察秋毫,再后又有访客前来,田生金便早早的送客了。
出得院门,二人立刻换了面目,带着一副阿谀的样貌示人实在是不松快。
亲卫早已赁下了车马,顾子明见了对傅小飞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濠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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