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房契的事情忙完,高家安排的下人送来了茶点,顾子明总算是能休息片刻。
那代书先生尚没走,与顾子明坐下闲聊。
说起昨日情形顾子明还奇怪这广州的人市中为何女孩比男孩行情更好,“不是买男孩的应该更多么?”
代书先生以为顾子明是因为久在外域的缘故才会有此一问,笑道:“顾东主久不在我大明,不知我国中习俗,重男轻女之俗要么是在乡野之中,农家依仗男丁作田,再则是仕宦之家高门显贵靠的是男子传续香火维持门厅。但在沿海各城的一般民户都还是更喜女孩一些,本地市民大有闻女则喜,闻子则悲,最爱的是膝下有个一子承宗祧,其余皆是女子,从小皆习乐工,等大些了到那达官显贵的家中吃口清闲饭,就算不济到青楼画舫做个不卖身的小唱也能养活家中,总比男子辛苦做活的强。”
顾子明心道这城市化果然是个男女平权的利器,一旦女人经济地位上来,连带着民间习俗也就变了,看来古往今来莫不如是,不禁惭愧自己还觉得古人多么愚昧,而看来这广东的风气之开放还真是古今一体,只得打起哈哈,“听闻福建那边风俗倒是不同。”
却不想当即便被那先生泼了冷水,“其实福建溺婴也不光是溺女婴,还是因为山多地少,闽人大多经商,子嗣多了分走家业就多,故而平常之家儿子太多一样也要溺的。”
“原来如此。”顾子明一副受教的样子恭维着面前的先生。“我还道大明特重文教,便是寻常人家也要供个人出来。”
那先生也笑道,“供养谈何容易,你看老夫科场蹉跎经年,如今不也要靠为人代书过活么。”
两人边喝茶边说话,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昨日在人市代笔的另一个先生也到了,傅小飞和他一同进门。顾子明看见忙迎上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张先生了,小子有礼。”
“久仰顾东主,幸会幸会。”这位张先生昨日没有见过顾子明,但显然与傅小飞已经熟识,故而进门便客气道。
两位先生一名龚克修,一名张志规,同为四十出头年纪,都是惠州府归善县的秀才,因为明年就要应举故而如今同在广州城中备考,两人合赁了一处僻静小院离那人市不远,因为都写得一手好字便常常帮牙人写契得些润笔银子略贴补些生活。
昨日见黄御萝出口责骂那人牙,傅小飞又出手救下不少难民,元老们的一番布置两人都看在眼里,这二人有心科途却又都是正直之人,自然对傅小飞的善举大加赞赏。
傅小飞也知道此时有功名的士人社会影响极大,他本也不放心只与高举一人合作,但其他商家也不托底。现在既然要让顾子明在广州开一商号,倒是不如自己在本地物色一套班底,而这其中掌柜与账房便显得尤为重要,账房倒还好说,黄御萝和金延则会留在广州,他们两人做做账目倒也没有问题,此时不似后世,虽然广州市场繁荣,但交易其实并不算繁琐,主要的耗费都在物流和打点上,正经账目反倒简单得很。
而掌柜的人选则要难些,好些的掌柜都是各家商号经年的老人,轻易不会放人,但若是高价去挖难免又要担心其人品。昨日两位先生与傅小飞一见如故,傅小飞便有意亲近,见两人为人正派便说请二人留意同乡中有无合适掌柜的人选。
本来傅小飞半是认真半是随意,却不想两位先生都是认真,说是老家的确有个合适人选,但想先看看顾子明的货品再做决定。这样一说,顾子明也觉得此二人靠谱,正好今日买房便主动找来龚克修,张志规早间去帮忙给生病的难民请了大夫也和傅小飞一同过来,看过了几样玻璃制作的时兴珠宝,两位先生都觉得顾东主的生意定然能够好做,当即便要给老家的友人写信。
就在此时,窝图鲁却不声不响的摸进了院子。
“首长官差到怀远驿送了消息,说是让我们准备行装,三日后与海道的老爷一起去香山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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