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刘香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美好未来。
只要能从福建和台湾运回澳洲人需要的闽铁和鹿皮,就能源源不断的从澳洲海商处得到澳洲奇货的供应和丰厚的白银,那些澳洲货纵然因为高举的关系没法打开广东的销路,但通过福建转口去琉球和日本乃至内运江浙和天津都会是非常不错的生意。
从今以后,刘香的势力就算是与澳洲人合作的一股暗流了,澳洲人不便去做的事情当都会交给他的大帮料理。但同样的,如果触动了双方的共同利益,刘香也相信澳洲人会站出来支持自己,至少对于澳洲人的武力和使用武力的决心,他已不再有丝毫怀疑,而那个在游鱼洲火并中大开杀戒的恶人名声他也乐得帮澳洲人承担下来,无论是以海商还是海匪面目示人的刘大柜而言,这个凶名都不算是一件坏事。
刘大柜此刻所想,搭上了这根线日后的发展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不过眼下的琼州之行便成了势在必成,何况傅小飞还答应到了琼州之后会再送一幅附近海域的针路图给他,那图他倒是看过,颇类佛郎机人的海图,但更为精致,虽然标注不多,但对于想要独霸广东洋面的刘香来说的确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好处了。
刘香和手下在船上计较的时候,一名年轻男子与一位中年汉子正站在自己坐船的船头看着前面的两艘贡船艉楼说着闲话。
“我只听说这次的客商出手有些不凡,却不想黄伯竟会亲自押货,不过是走一趟琼州未免有些劳师动众了些。”
被唤作黄伯的中年汉子单名一个程字,是澳门本地一个身家不小的商人,因为精于商道又有在澳的闽人相互扶持故而于此地中也算有些手段,近些年搭上了几位大海主的路子在往日本和吕宋的贸易上很是赚了不少。
“小心驶得万年船,魁官你毕竟难得来次澳门,你既亲自上了船我不来作陪又如何使得,再说这次的货物本就有些不便,李六和谢光弟他们不是也有些踌躇,也只有黄某走惯了海才没这些忌讳,倒是魁官你难得在澳门享用几日却跑来与我们一起吃风头,难道你也觉得这澳洲海商有什么不妥么?”
这黄程自是因为与李旦的特殊关系才会对这位李家少主高看一眼,黄船主往年去平户交易可承了那位李大柜不少人情,既然对方的少爷这次来了澳门自然也是热情款待。
这魁官正是巨商李旦的长子李魁奇,他因为妹妹的缘故也好奇这些突然出现的澳洲海商而有心打探一番,正好何怡为元老在澳门筹办的货物和人员需要两艘船来装运,找到黄程托运时李魁奇正好也在,便厚着脸皮跟来了,李家自己的商船早已在澳门开始收购生丝,只待年后风信变了就会再回平户,正好给他留出了时间。
年轻人笑道:“倒也非是有何不妥,只是这两船人货的数目其实也不算小了,上半年家父运往平户的生丝左不过才三船之数还是分成两次,说起来澳洲人这次加上外赁总共有六艘大船,除了海程近些倒也算是大手笔了。”
“这么多人运往琼州屯田,怎么能不是大手笔,黄某倒也有些兴趣想看看这些澳洲海商在琼州做些什么买卖,看起来其志非小啊。”
“这个好说,如今的风信去崖州也不过一两日而已,海上风大,黄伯不如先进舱休息。”
“也好。”黄程在船头站了一会儿,身子正有些乏累,听李魁奇一说自然应允。
进舱前隐约听李魁奇问起,“黄伯如今挣下偌大家业,也该有些个体己的亲信之人帮衬才是,总不好每次出海都要亲力亲为,黄伯你比家父倒也小不了几岁,你看家父这两年不就把我都打发来南边来了么。”
黄程与李旦都是福建同乡,这些事情他自然早听说过一些,黄程今年年过四旬,而李旦更比他还长上几岁,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据说以后这南面的海贸便要交给儿子来管,李旦本人最多跟着重要的货物跑跑福建和台湾而已。
留给子女的后路自然要早作打算才是,李旦还好,两个成年的儿子都还算能够支撑门户,小儿国助善于商事长期留在日本帮他,而这长子魁奇于兵事上却颇为了得,黄程便知道几次李家船队在海上的火并都有这个儿子的功劳,说起来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方才他听此子提及其父的一番安排,也不禁生出了心中的一些隐忧。
自己在澳门这边单论至亲的确没有几个,就连子女也多留在福建老家,但澳门的生意如今做得正好,一旦放弃又的确不舍。
但转念之间,黄程便笑了一声,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回应李魁奇的关心。
“明年我也打算将家中小子带到澳门见见世面。”他歪着花白头发的脑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我就一个儿子,家妹家中倒都是小子,听说也混得惫懒,说不得再过几年我也将大些的外甥接来帮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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