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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噼噼啪啪一声响乍起,那是一卦刚刚点燃的鞭炮传来的热烈讯息,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兵勇将挂着鞭炮的竹竿挑起老高,生怕站在身后的大兴县令将过多的注意放在旁边的春牛而不是自己身上,拿着迎春挂轴的童儿却在一旁撒欢,正是新年第一天的热闹景象。
围在仪仗之外的各色官民则都在跃跃欲试,等着散场好上去抢一块春牛身上的泥块好讨个一年的彩头。
隔着仪式不远,京城东郊外的一处茶肆中,王星平与祁承爜此刻同时打了个哈欠,看得出来他们都没有睡好。
但两人心事却各不相同,王星平是大半夜发完报后躺在床头想起家中来信所言的事情略有些兴奋,故而一夜没有睡着,五更天时正迷糊着又被客店小二吵醒来送扁食,这才一脸的瞌睡欠奉模样,好在扁食中吃到一枚铜板才算没有坏了心情。
叶大柜信中告知如今兵工厂的规模又扩大了一倍有余,但工匠们都觉得不用拆卸的鲁密铳更为合用,造起来也轻省,只要数量能够保障,其实无论维护还是新造都要简单不少。虽然没有分体式的掣电铳发射迅速,但零件紧密性更好威力也更大,更重要的是制作效率更高。
铁器的生意也算顺利,福泰号的买卖规模如今也有了较大的提升,只说镇远府那边的订单就多了不少,如剪刀等小件已经外销到了湖广。
刘锈已经从云南回来,虽然路上经历了些波折,但也的确是找到了几家矿主,搞到了还算便宜的铜源,意外之喜是在云南结识了一位缅甸土邦家的汉人通事,其人也一并请回了贵阳,似乎有将生意做到国外的可能。而铸钱的事情也因原料解决而起步,这次一起寄送到京的就有两枚试铸的母钱,质量比起官钱好了许多,相信拿出去肯定会有市场,更重要的是他开炉铸钱是有张鹤鸣背书的。
瓮安的磷肥矿算是办了起来,虽然产出还不多,但地方官府还算支持。水窝寨的屯田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关系的确是出了些成果,去年秋粮的产出比起往常多了一成。
诘戎所辖下的各处屯堡也都有了产出,加上军卒能打,王忠德在水东那边连着收拾了好几个不服的寨子之后,周边土司也都不敢造次了。无论是屯田还是工商,王星平如今的进项也比当初他爹在时好上了许多。
再就是老娘也送来了家书,阿母身体康健,重庆的姐姐和侄儿也好,姐夫那边生意也有了起色,一时之间倒都是些好消息。
贵阳的形势让人舒心,因此王星平也难免对未来多憧憬了些,这人一有了愿景瞌睡也就自然少了。
祁承爜则是刚从正旦大朝会上回来,只匆匆换了身便服就来赴约了,反是将祁彪佳留在家里待客。
明初每日有早朝、午朝,到如今午朝早已废了,早朝也被张居正改成了逢三、六、九而朝,一个月只有三分之一的日子早起。但就算如此,每次早朝溜号的依然是为数不少,宪宗皇帝就曾在一次朝会上恼火发作,尔等常以勤政为言,及朕视朝,却又怠慢!。
看来不光皇帝懒政,官员们也是一样,只不过嘴上说得热闹,当年最多时候一次早朝点名不到的能有上千人,也算是一大奇观,就连民间都编排奉天门上的乌鸦都比早朝的官员更多,揶之为鸦朝。不过现在更好,奉天殿都被一把火烧个精光,皇帝更是连早朝也不来了,只礼仪性质的朔望日朝会内阁诸公还要带着百官做做样,万岁爷来与不来也端看腿疾与心情。
但正旦大朝会则不同,这种有着极强政治意义的活动少有官员会缺席,好在挨过了一通礼仪后,不到三品的祁承爜还没有资格留下来赐宴,算是得了幸免,不过依然是因为早早起床而睡意不减。
只是与王星平有约在先,中间既有儿子的情面,更有自己的好奇,前几日王尊德就上书言辽东只可稳守不可冒进,要步步为营以图稳固,和他前段时间的口气大相径庭,不是王星平这个侄子在中间做了什么他是不信的。毕竟这话更该是杨镐来说,而不是台臣出身的王尊德。而且王星平这些日子在京中士子中宣扬他的那套辽东稳守之道也着实有了些名气,虽然附和的人少,嘲讽的更多,但以祁承的见识看来,其论从内政而及军事,却是条理分明的样子,全不像个十四五的少年。甚而有好事者将其所言辽东对策总结为国初朱允生为太祖所设高筑墙、广积粮之语。
祁承看了看身旁满脸稚气的少年,道:“天成已经去过部中了?”
“前日便去过了,因为是公事也就没去叨扰先生。”王星平淡淡道。
他上京正是打着公干的名义,到兵部走一回过场还是要的。
“每日叨扰我的多了,但若是天成你来我倒是求之不得,上次你托虎子送我的那本石头记便极好,听说是广里出的?”
“我也是在广里时从朋友处得来,正好听虎子兄说先生好藏书,便不揣冒昧了。”
“这倒的确也是本奇书,天成能割爱我是记下这份情的。对了,你的那位四哥参加武举的事情我也记下了,他若上京我自当照弗一二。”
“那星平就先代四哥谢过先生了。”
“不用谢我,王忠德这一年多来的功绩在部堂诸公那都挂了号,武举一事自也不会为难他,毕竟如今的边方,也就西南还能让人省心。”
贵州、云南虽然土司作乱依然禁绝不得,但比起东南海匪、西北套寇和辽东建奴还是不算什么,尤其现在辽东的事情让祁承爜脑仁也直疼,张鹤鸣那里不断传来的捷报就成了一味不错的调剂,而且也就西南还能调出些土兵援辽,西北地方少了镇压自己都要先乱起来,杨应聘这才刚刚从陕西带兵回京,套寇便又借机南下了。
祁承爜道:“你写那一万余言的论持久战我也看过了,的确是难得的好文字,且贵在言之有物,其中各方厉害也是鞭辟近里,你不去考个进士实在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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