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爱穿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兼之生性清冷,实当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安若凤瞧着他,不由瞪大了眼。
“放肆!”李牧歌怒喝一声,压低声音,急急道,“知道今日问斩的人是谁吗?日月神教教主,安若凤!”
“因为知道,所以才来!”轩辕临云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显然看到了她面目全非的脸,不由脸色一寒,冷冷道,“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杀谁!”
全场刹那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他慑人的气势镇住了。
严君堂在侍卫的保护下退避一隅,静静地看着两人,嘴角浅勾,似笑非笑。
李牧歌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六师哥,你疯了吗?当着天下人的面,劫法场,救妖女,公开与朝廷和中原武林作对,你究竟……究竟置剑鼎阁于何种水深火热之中?”
“你还认我这个六师哥?真是难得。”轩辕临云笑了笑,随即眸光一冷,“从你挑断大师哥脚筋,带走小师妹那一天起,剑鼎阁就算没你这号人物,我也不再是你的六师哥。师父念你身份尊贵,年纪尚轻,只将你逐出师门,不予追究,我却做不到。”
“我……我……”李牧歌欲言又止,脸上有愁苦之色,似乎满腹委屈,最后一咬牙,摇了摇头,“罢罢罢,你我之间的恩怨,恐怕今生是难以说清了。这个妖女行刺皇上,必死无疑,你若现在离开,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朝廷和左相那里,由我担着。”
“谢你美意,不用!”轩辕临云看了那女子一眼,又转过头来直视李牧歌,“这女子对我有救命之恩,一命还一命,互不相欠。剑鼎阁的事,我已安排妥当,今日即便我死了,也无妨。”
瞧着如此,李牧歌叹了口气,“我身为光明司指挥使,剿灭魔教乃义不容辞的责任。既然你一意孤行,今日,你我就做个了断吧!”蓦地里人影闪动,他飞身过去,五指伸张,往轩辕临云头顶插落。所使手法,与当日决斗全然相同。
轩辕临云的武功与李牧歌本就是一路,飘忽灵动,变幻无方,但举手抬足之间却是正而不邪。如说李牧歌形似鬼魅,那他便是态拟神仙。
安若凤只看得两眼,已知那白衣男子有胜无败,绝无危险,但见他出手之中颇有顾忌,似乎心中为某些事情所扰,要是当真求胜,早已将李牧歌打倒了。
“把绳子砍了!”一直冷眼旁观的严君堂突然开口。
“是,相爷!”刽子手领命,上前举起巨斧,霍然落下。
绳子应声而断,“轰”地一声,铡刀落下,女子那颗头颅眼看着要和身体分家,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抽气声。
“不好!”轩辕临云暗暗一惊,旋即一个闪电般的回身,不顾后背露出破绽,伸手抓住绳子一头。
谁知那铡刀百十来斤重,又飞速下落,力量之大,一时哪里拉得住,双足在地上滑了三丈远,又使了个千斤坠才站稳。
李牧歌凌厉的掌风如影随形,“呼”的一掌,朝他后背劈去。
轩辕临云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出,却并不还手,只拽着手臂般粗细的麻绳在自己腰上缠了几圈,看了铡刀下的女子一眼,确保她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回过身来。
安若凤在场外瞧得分明,那白衣男子的舍己之心,让她心生钦佩。
又暗暗思付: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招半式,而那铡刀下的女子,对那男子而言,定是十分重要之人,否则,他怎会甘心露出后背破绽,只为救她。
两人再次搭上手,以快打快,转瞬间便拆了七八十招。
轩辕临云腰间虽然缠着沉重的麻绳,但他一身武功和李牧歌同宗同源,全是袁天正所授。
昔日在坐忘峰,他二人朝夕相处,同食同寝,一同练剑,一同拆招,甚至一同一醉方休。彼此共有过的青涩时光已经远去,但彼此拳脚招数却刻在脑海里。
他的拳脚,李牧歌固所深悉,而李牧歌诸般招数,他也无不了然于胸。他甚至不必用眼,便知自己这一掌过去,对方将如何拆招,而跟着来的一招,多半是那几项变化中的一项。
然而,事过半月,凤凰谷得到浴火草的一段传奇经历,他的内功修为早已今非昔比。
堪堪拆到二百余招,他大喝一声,呼的一拳击出,威猛无俦。
李牧歌右掌平推相迎。啪的一响,拳掌相交。轩辕临云白衣张扬,如船帆吃饱了风,鼓得满满的,威风凛凛,又气势骇人。他站着不动,李牧歌却连退三步。
“弓弩手!”严君堂一声厉喝。
“哗啦啦”一阵脚步声,二十名手扣弓弩的武士站在刑场两侧,个个身披厚甲,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轩辕临云。只是一瞬间,两百支闪着幽安荧光的利箭对准了他。
也许有人会怀疑,明明只有二十个武士,怎么会有二百支箭矢。原来,武士手中握的,非普通弓弩,而是每扣动扳机一次,可同时发出十箭的连环弓弩。
还未等围观百姓反应过来,严君堂又是低沉一喝:“放箭!”二百支箭,编成密密的雨幕,铺天盖地朝轩辕临云头顶罩下来。
李牧歌心中一惊,脱口道:“六师哥,小心!”
只见轩辕临云足尖一点,于半空几个迅捷的转身,将麻绳在腰上缠了几圈,又闪电般地退回女子身边。他双脚猛地一沉,一股雄厚的内力从丹田荡开。来势汹汹的箭雨,顿时像被使了定身法,明明近在咫尺,却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好俊的内力!”严君堂不免露出赞叹之情。
“我们走!”轩辕临云伸手揽过女子的腰,提起一口真气,似乎要这样离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严君堂霍地上前一步,大吼一声:“还不快放箭!”
原来凡是护身神功,全仗一股真气凝聚,一旦开口说话,真气即散,所以不等轩辕临云住口,他便又下令放箭。
只听得“砰”的一声,轩辕临云冲破强大气场,双手当空一推。他这一推,刚猛中暗藏阴柔,已到了返璞还真的境界,区区两百支箭怎能奈何?箭雨因这巨大的冲击,瞬间调转方向,朝二十名武士飞扑而去。
“轰隆”几声巨响,二十名武士轰然倒地,每个人头上都插着一簇安莹莹的利箭。利箭深深地没入颅腔中,竟似捅开了一个马蜂窝。
“地图我已帮你拿到,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轩辕临云看向“安若凤”,猛然瞧见,她敞开的衣襟下露出一片洁白的肌肤。
他刹那间怔住了,紧盯女子双眸,脱口道:“怎么回事?你……”日月神教教主安若凤为救他,曾自伤心脉,左胸处留下一个终身难以消除的疤痕,为何此人胸口却……
他反应何等之快,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大叫一声:“李牧歌,你好卑鄙!”言罢,毫不留情地扔下那女子,一个旋身,拔出木柱上的“天镜剑”,纵身一跃,头也不回地离去。
所有人,包括李牧歌和严君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之后的事情,没有什么悬念,那女子行刺皇上,依大明律法当斩。铡刀落下,血喷了一地。
一切定格,生的,死的,众人发出满意的“嗡嗡”声离去。
为何那白衣男子拼了命救下那女子,最后却又不管她,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地扔下她就走?安若凤脑子乱糟糟一团,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回头,却见师父正出神地望着白衣男子离去的方向,一副中毒很深的花痴状。
她吓得跳了起来,“师父,你……你干嘛像个鬼一样站在我身后?”
师父像没听见似地,旁若无人地深情喃喃:“那个风一样的男子,粉碎了我优雅的尊严,让我如烟花般寂寞!这一刻,我泪流满面,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过,大美男,你一定要幸福哦!西天会有女妖替我爱你么?”
她“扑哧”一口水喷出,脸部抽筋中,“师父,你一和尚,装什么偶像派啊?”
“长老姓唐,甜到忧伤。”师父摇头叹息,无限哀怨。
突然话锋一转,恨恨道,“那个死男人,跑的那么快,认识一下贫僧会死啊?不四,为师可否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帮,师父,你还是快回火星吧!地球是很危险的。”
“你个劣徒!”一记爆栗落在她脑壳上。
不三像个幽灵一样冒出来,撅着小嘴:“师父,饿了!”
“为师正在谈儿女私情,柴米油盐这种小事改天再说了!”
不三依然坚持不懈:“师父,饿了!”
“不三,虽然你扮演的是路人甲乙丙丁,但是一样是有生命、有灵魂的。不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你也是有追求的。好了,今晚你化缘,为师想吃糖醋排骨,记住,不要放太多醋。”
安若凤仰望苍天,泪流满面,这些都是什么啊啊?
师徒三人已经进入洛阳城外的郊野,房屋倒还稀落的有,只是人烟就快没有,最要命的是开始下雨,把本来就不雄壮的三人小分队切得更加支离破碎。
三人饥肠辘辘,牵着同样饥肠辘辘的狗肉,挨家挨户地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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