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胸上的箭创又裂开,正在汩汩的流血。金疮药撒在上面,血流登缓,我又撕下一片裙幅替他细细包扎了。
一切完毕,我已是满头大汗。
风子翼背靠在树上,英俊坚毅的脸上并无一丝血色。我道:“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别再乱跑了。”
风子翼点头:“多谢!我住在紫菱阁,有劳你扶我回去。”原来这人竟住在宫里,圣眷极浓啊。
我当即搀扶着他去往紫菱阁,幸喜一路并未碰见熟人。
安顿好风子翼,我折转回明阳宫。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多日不曾出现的皇帝居然就在这节骨眼上回寝宫了。
一眼看见小海在宫门口转圈,见我回来,他急道:“姑奶奶,你到哪里去了?皇上传你伺候,不见你人,正发脾气呢,你快进去吧。”
妈了巴子的,这明阳宫离了我难道就不过日子了?我真有这么重要吗?
不过这家伙发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须得小心应对。于是硬起头皮,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本拟迎头就会挨皇帝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不料却见他伏案奋笔疾书,案前堆了好多奏折。
听到脚步声,赵烨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淡淡问了一句:“你回来啦?”语气不辨喜怒,我连忙称是。
赵烨只嗯了一声便不言语了,继续批他的奏折。
我在鎏金四脚兽铜炉里焚香,又奉上香茗。之后悄然站立一边,敛声屏气,不敢稍动。
隔了好一会儿,赵烨终于批阅完所有奏折,长长吁了口气,我的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
果不其然,他办完正事,又来了精神,开始寻衅滋事。
“你到哪里去了?”赵烨陡然沉下脸来,好在我早有心理防备,也没如何吃惊。
“奴婢去御花园转了转。”我据实回答,毕恭毕敬。
“为什么转了这么久?朕来了足有一个时辰,都不见你人影,想偷懒么?”他向来喜欢无中生有。
“不是。”我摇头,回道:“近日皇上一直在清心殿,奴婢事先并不知道皇上要回来。”
“狡辩!”他声音又高了,“未经准许,擅离职守,不是偷懒是什么?”
你喜欢给我扣大帽子就扣吧,我干脆装聋作哑,不理会你,看你能怎样!
这招果然有效,任凭皇帝怎么训斥,我就是闭口不言。骂了一会儿,他大概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甚觉无趣,便住了嘴。
赵烨转了几个圈子,显得颇为无聊。忽然心血来潮,吩咐道:“笔墨伺候!”
我以为他又要批阅奏章,岂料他又命令我:“站好了,朕给你画张像!”
我愕然不解,嘴巴张成了“”形。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给一个宫婢画像,真是荒世间之大唐,滑天下之大稽!
“还愣着干么,快快站好!”赵烨喝道,随即铺开一张宣纸,在上面画起来。
我虽感极其别扭,但哪里敢违拗?只得乖乖站好,还下意识地摆了个自以为比较优美的造型。
赵烨画这一幅画足用了一个时辰,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差不多全身已经僵硬的时候,才听他叫了声:“嗯,好啦!”
我如蒙大赦,赶紧舒活舒活筋骨,古代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两个小时。我现下终于明白,做绘画模特儿真不是件好差事。
哎唷,这幅画一定是工笔细描,画中不知是个怎样的美人儿呢,我乐颠颠地跑过去看。
若说赵烨画技不好,也确实有欠公道。恰恰是他画得太过逼真,才令我一见之下,哭笑不得。
画中女子身形窈窕,却罩着一件粉色的肥大裙衫,五官精致却有着两弯吊梢眉、一张大红嘴。更有甚者嘴角还多了一粒黑痣,也不知是他有意画上去的,还是无意间滴落的墨汁,总之一个十足的媒婆形象!
他居然还得意洋洋地问:“怎样,朕的画技如何?”
呀呀呸!我恨得牙痒痒的,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干撅嘴、翻白眼。
“怎么,难道朕画得不像?”赵烨板起了脸,“你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是。”我还能说什么?点头道,“皇上画技出神入化,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嗯。”赵烨满意地点头,一副很受用的模样。顿了顿,突然脸一沉,“是不是觉得委屈了你啊?”
“不敢!”我屈膝行了一礼。
“哼,嘴上说不敢。”赵烨冷笑,“心里只怕将朕骂了个狗血淋头吧?”
又想滋事!我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皇上画技出神入化,但揣度旁人心思的本事,奴婢不敢恭维!”
赵烨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目光阴鸷地盯住我。
我笑道:“其实奴婢在心里对皇上钦佩得五体投地,崇拜得无以复加!”
赵烨冷哼一声,道:“口是心非!去把脸上这俗气的装扮洗了,从今后不必再遮遮掩掩的,别让你在心里骂朕独断专行。”
我呆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烨还拉长着一张脸:“还要朕再说一遍你才去么?”我如梦初醒,赶紧退出去,飞奔回自己的房里。
妈了巴子的,这死皇帝的心思真是变化无常,难以捉摸啊!
我洗去铅华,素面朝天,又换了一身比较合身的宫装。小海已经跑来催我:“皇上命你过去伺候呢!”
一眼看见我的脸,小海明显地愣了一下,满眼的不能置信,却不敢多问,又急急跑了。
我跟在他后面,快步向大殿行去。
听得身后有人叫道:“若凤!”我闻声回头,嫣然笑道:“见过六王爷!”
六王赵煜蓦然停住脚步,瞪大了双眼,一脸看到怪物的神情。再看伴在他身旁的,赫然便是护国大将军风子翼。
赵煜疾步奔过来,一把拉住我手,脸上是既惊且喜的表情,道:“若凤,原来你。你为什么。”他有些语无伦次。
风子翼冷眼打量着我,道:“你就是明阳宫典侍若凤么?”我敛衽一礼,回道:“正是奴婢!”
风子翼两只手正在摩挲他心爱的玉笛,又多看了我两眼,道:“改日还要同你切磋音律。”他说这话时并无半分表情,语气更是不容人丝毫置疑。这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下令嘛!
赵煜不去理会他,只顾着拉着我的手,兴高采烈:“可还记得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我府上去喝腊八粥么?明日便是腊八了,我特意进宫来找你,不想巧遇风将军,便一道过来觐见皇上。”
见我微笑点头,赵煜又道:“待会我替你向皇上告假,明日一早我来接你出宫。”边说边盯着我看,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我正要答话,却听得身后皇帝轻咳一声,二人赶紧上前行跪叩之礼,我则低头退过一旁。
皇帝瞪了我一眼,道:“卓典侍,六王与风爱卿前来,你为何不进来通传?”
有没有搞错,通传向来是小海的职责,我怎么可以越俎代庖?
不过腹诽而已,表面还得装得诚惶诚恐地道:“是!奴婢知错了。”
赵烨哼了一声,转而向风子翼道:“爱卿伤势如何?”风子翼抱拳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已经好了许多。”
赵烨点头:“那就好,爱卿乃国之栋梁,你可不能有事啊。”风子翼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地道:“承蒙陛下错爱,臣定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赵烨轻喟一声,柔声道:“你有伤在身,朕理当亲往探望才是,倒教你受累了!快进来坐吧。”
当先转头进殿,吩咐小海给二人赐坐。
落了座,皇帝道:“朕听说爱卿伤势好转,这才命人请你来谈谈前线状况。”
风子翼面有羞惭之色,低声道:“敌人虽然骁勇善战,奈何兵力装备与我相去甚远,本不足惧。只是想不到他们竟是宵小之辈,居然施偷袭放冷箭,也怪臣一时轻敌大意,才着了他们的道儿。”
赵烨莞尔一笑,抚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敌军胜之不武,爱卿不必耿耿于怀!”
风子翼气愤愤地道:“待臣养好伤,定要再赴前线,杀他个片甲不留!”
赵烨但笑不语,看向一旁的六王赵煜,问道:“六弟进宫所为何事?”
赵煜毕恭毕敬地回答:“臣弟才看望了母后,再来觐见皇上,有一事相求。”
“请卓典侍去你府上喝腊八粥么?”赵烨冷冷地道,目光如电,在我脸上溜了一溜。我立时像被刀刺针扎一般,不觉打了个寒噤。
赵煜却还不知死活,在那里一厢情愿地道:“臣弟正有此意,还望皇兄成全!”
赵烨面上不辨喜怒,眸光如水,深似寒潭。
他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含威胁。我只好屈服,径直上前对六王赵煜说道:“王爷,奴婢尚有要事在身,不能擅自出宫,请王爷收回成命!”
赵煜还要开口,却被一旁的风子翼拦住:“王爷,末将呆在宫里也觉得闷了,不如就此前去王府拜访,叨扰了!”不由分说拉了他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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