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如泉涌的霜儿,即疼且怒的冲着赵夫人与玉莲吼道,身子却死死的护在安若凤身前,生怕被她推开的玉莲会再度冲上前来折磨安若凤。
“玉莲,难道你连个小丫鬟都不如吗?”
赵夫人见霜儿搅了自己的好事,双眉倒竖,朝着险些跌打的玉莲怒吼道。
玉莲的眼底划浮现一丝痛苦的挣扎,然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残忍,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根有着婴儿手腕粗细的木棍,没头没脑就往霜儿和安若凤的身上招呼。
“啊!啊!小姐,小姐,好痛啊!啊!”
用身子死命的护着安若凤的身子,尽量不让棍棒打到安若凤的身上,然而皮开肉绽的痛楚,以及骨头像是要被打碎剧痛,却令霜儿惨叫的哭嚎着。
“霜儿,让她们打,打死了我们,她终究会一无所有。”
一抹倾城倾国的笑,绽放在安若凤睡莲般安详宁静的容颜上,水光流溢的眸中闪烁的冰冷的寒芒,声似讥诮,似低喃,更多的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打死?可是,啊!小姐,啊!奴婢还不想死啊!啊!”
霜儿睁着一双泪眼迷离的大眼睛,惶恐不安的痛呼着,身子就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上下左右,毫无章法的扭动,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身体上传来的锥心痛楚。
“喵!”
“啊!”
伴随着一声猫咪的发狠狂叫,之前好整以暇欣赏着安若凤主仆棍棒加身的赵夫人,手捂左脸,尖叫出声。
玉莲见赵夫人被猫抓伤了脸颊,慌忙丢下手中的棍子,飞也似的冲到赵夫人身前,刚要查看赵夫人的伤势,却被赵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贱婢,我说了,将这该死的畜生杀了,为何它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地上表情凶狠、随时准备再发动攻击的白猫,赵夫人铁青着脸气急败坏的吼道。
“夫人,小白是少爷硬要留下了,奴婢不敢把它杀了。”
玉莲的并未伸手去捂红肿的脸颊,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刚好掩盖住其眼底的恨意,语声却是出奇平静与恭敬。
闻听是赵烨将小白留在府中豢养,赵夫人铁青的容颜越发阴沉无比,浑身气得直哆嗦,半晌,才眼神冷厉的横了眼安若凤主仆,愤愤不甘的对玉莲道:
“我们走。”
说罢,领着默不作声的玉莲,头也不回的离了听雨轩。
待的赵夫人主仆彻底消失,霜儿顾不得揉捏自己身上的痛处,惊慌失措的给安若凤检查身上的伤势。
柔嫩的皓腕上一圈淤青,似丑陋阴冷的小蛇紧缠,看的人心惊肉跳、胆寒不已,从痕迹来瞧,显然是被人大力抓出来的
望着受尽折磨的安若凤,霜儿的泪水喷涌而出,带着浓重的鼻音似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会这样的?为什么?小姐,你没有错,你根本没有错,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你?”
“霜儿,我不疼。”
勉强挤出一抹虚弱的浅笑,卸去冷漠伪装的安若凤,低头望着为她承受下许多棍棒痛楚的忠心丫鬟,不免鼻端发酸,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一直以来,她都不想连累任何人,可是到头来,她害的娘亲含恨而死,她害的水流云发癫发狂,她害的霜儿无端遭受皮肉之苦。
难道她当真像那算命相士说得那般,天生命犯孤煞星,谁对她好,她便害谁不成?
“怎么可能不疼?霜儿身上只是挨了几下,就已经很疼了。”
白净的手指想要轻触安若凤血迹斑斑的唇,却最终怕弄疼她而作罢,霜儿内心酸痛不已,哭得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好不凄凉。
“哎!”
轻叹一声,缓缓阖上双目,安若凤心中做了一个撕心裂肺的痛苦抉择。
霜儿是无辜的,她不该陪着自己,在这将军府内过炼狱般的生活,说什么,她也要想办法把她送出将军府。
“喵!”
一声轻柔的猫叫声,自安若凤的脚边响起,之前还是毛发倒竖,随时准备攻击人的小白猫,不知何时竟然靠着安若凤的裙摆磨蹭,样子十分乖巧讨喜。
满脸泪痕的霜儿弯腰,正要轻抚小白柔软的猫以示感激,却被安若凤清冷的声音生生打断:
“霜儿,不要碰它,随我进房上药。”
这只小白猫身份尊贵,她不想让他人看到霜儿碰触它,免得传到赵烨耳内,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小姐。”
乖乖的应了一声,霜儿看了眼因被冷落,而萎靡在地、可怜兮兮的小白,无奈的瘪了瘪嘴,跟着安若凤步入房内……
自从那日赵烨母子大闹听雨轩之后,就再未曾见他们前来寻衅滋事。
而赵烨的几房妾室,应是得知安若凤与赵夫人水火不容,也不曾出现在听雨轩,想必怕是被赵夫人误会,而引火上身。
少了闲杂人的打扰,安若凤的日子倒也过的悠闲自在。
闲来侍弄花草,抚琴一曲,偶偶与影对弈,眨眼便过了半月有余。
然在这平静安逸的背后,安若凤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湖面上被石子激起的涟漪般,一圈圈扩大。
这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蔚蓝苍穹令人望之心胸开阔。
听雨轩内的蔷薇开的茂盛,姹紫嫣红,美得极似烟花绽放。
院内石桌上,缕缕香气自晶莹剔透的玉制香炉内溢出,与花香融合,形成一股独特的芳香。
安若凤手持一枝洞箫,随着其修长手指在洞箫身上的一开一合,幽怨缠绵的箫声似有着透明蝶翼般,与空中轻舞,引得飞鸟落枝、百虫噤声。
四月,想必宽阔原野上,应该是芳草碧连天,纸鹞满天了吧。
悠悠抬起流光溢彩的水眸,叹息化作箫音,飘飞开去。
遥想去年四月。
法华寺内,当真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满目粉白相间的桃花,在绵绵细雨的点缀下,越发娇艳欲滴
山风过处,落英缤纷,像是在下花雨,美得让人如临梦幻仙境。
莫寒吹箫,她抚琴,偶偶目光接触,却端得是缠绵悱恻。
那日吹弹的那首的曲子,她至今记得分明,是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
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
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
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
戒之慎勿忘。
刘兰芝和焦仲卿的爱情固然可歌可泣,可是他们起码生前相爱过,死后又同穴,也未尝不是幸福的一对。
而她与莫寒,生难聚,死难见。
情之伤处,一行清泪潸然而下,箫声越发变得呜咽凄怨。
“小姐,小姐。”
满面潮红,掩饰不住喜悦之情的霜儿,兴高采烈的自院外跑进,打断了安若凤的回思。
背对院门而坐的安若凤,慌忙擦去素颜上的泪珠,强颜欢笑的回首面对霜儿,唯有嗔怒道:
“你这丫头,越发失了分寸,在这大院内蹦蹦跳跳,若是让赵夫人看到,必是一顿好打。”
“哼!奴婢才不怕,那老太婆,这半月来卧病不起,想必是小白那一爪,让她感染了什么,她自顾不暇,哪会注意奴婢这小小丫鬟。”
霜儿不以为意道,随即两眼冒光,兴奋道:
“小姐,你猜猜,奴婢在将军府内看到谁了?”
相较于霜儿的满心欢喜,安若凤倒是依旧波澜不兴、八风不动,只淡淡道:
“水姑娘。”
嫁入将军府一月有余,除了那次女扮男装出府之外,她们主仆二人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
而府内,众人都视她主仆二人如洪水猛兽,躲之唯恐不及,唯水流云例外。
除了水流云,她当真想不到别的人。
“非也!水姑娘时常可见,又怎会令霜儿如此开心不已呢?小姐,你再猜猜。”
极力按捺住想将心中之名脱口而出冲动,霜儿笑着继续卖关子道。
“想来是些不打紧的人。”
拒绝继续猜测,安若凤持起洞箫,酝酿情绪,意欲再吹。
“好了,好了,奴婢告诉小姐,是莫寒,莫少爷。”
突然听到莫寒的名字,安若凤原本平稳的呼吸瞬间凌乱,手中的洞箫脱落于地,发出沉闷的地面撞击声。
难道这世间当真存在心有灵犀?
她刚念他,他便出现在了将军府。
酸甜苦辣刹那间弥漫于心,想要快些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的犹豫,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困住双脚,使她不能移动分毫又似一张无形的网,裹得她全身发紧。
见安若凤只是怔愣当场、沉默不语,眉间愁思百结,不似自己这般欢心雀跃,霜儿这才意识到现实的无奈,心中不免为安若凤感到惆怅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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