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苏的心,也似有极细的针,时不时地扎上一下,只得将目光移向别处,强装不在意。
夜骐直到这一刻,仍然握着米苏的手。
她生怕,他会在冲动之下,跟她回寝宫,乱了大局。
假装拂脸边的散发,将手抽了出来,却在下一刻站起身,忍着心痛微笑:“陛下,臣妾这便先行回宫了。”
夜骐眼神一凝,正要开口,那边的傅廷,却已醉醺醺地叫了起来:“恭送……娘娘。”随即又放肆地调笑:“到了陛下和新昭仪的……吉……吉时了……我等……也该回避……”
夜骐几乎快忍不住发脾气,牙关紧咬。
李玉却在此刻,也站了起来,对他拱手:“恭贺陛下迎娶新妃,此乃下太平的吉兆。”
夜骐明白他的提醒,又将那怒火,强行压回去,淡漠地一摆手:“那便就此散了吧。”
米苏则借这机会,悄悄离开。
她没有勇气看,他带着别的女人,走进洞房。
夜骐的眼神,一直看着前方,假装没发现她的离去,心中却疼痛不已……
到了为傅蓉所设的秋玉殿,夜骐几乎不想踏进那道门槛。
“陛下。”傅蓉站在一侧,怯生生地等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他终于还是进了内室,看着圆桌上的合欢酒,又想起帘初,和米苏的洞房花烛夜,不禁出神。
而傅蓉,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
这男子,即便不是帝王,也足以让人动心。
一张近乎绝色的容颜,还有眉宇间带着点邪佞的霸气,叫人一看便错不开眼神。
夜骐的目光,忽而冷厉一扫,傅蓉被逮了个正着,立刻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微咬着唇。
若是一般男子,看了这娇羞的模样,必定心荡神驰。
可偏偏夜骐,心中只有一个米苏,见谁都索然无味。
傅蓉再不敢偷瞟他,低着头站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陛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歇息了……”
她甚至不敢,要求和他喝交杯酒,尽管知道,这是该行之礼。
可她明白,他娶她,是极不情愿的。
不仅是之前的推脱,单今日,他几乎自始自终,都握着皇后的手。
她当时真怕,他会就这样将她扔下,让她丢够颜面。
所幸,有大伯庇佑,方才使她免遭难堪。
夜骐依旧一言不发,也没有丝毫就寝的意思。
傅蓉又尴尬地站了半晌,想起大伯之前的嘱托,只得硬着头皮,用颤抖的指尖,悉悉索索地脱了自己厚重的婚服。
只剩贴身的水红软缎袄,更显得她婀娜标致,可惜夜骐依旧毫无反应。
咬了咬唇,她鼓足勇气,上前想为夜骐更衣。
夜骐却推开了她,站起身:“不必了,朕今夜还有公务未处理完,要去御书房。”
傅蓉原本涨红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雪白,泪即将涌出眼眶,楚楚可怜地低唤了声:“皇上。”
但夜骐,并不是容易对人心生怜惜的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出了门。
她碎步追到门口,只看着他的身影引入黑暗,都再没回头,肩膀一垮,沮丧地叹气……
夜骐出了秋玉殿,几乎想直奔他和米苏的寝宫。
但他知道,那个固执的傻瓜,一定又会劝他尊重礼法,不要怠慢新妃之类,只好先去了御书房,满心懊恼。
而他在御书房坐了不久,李玉居然来了。
夜骐初时有些讶异,可转念间又好笑:“你倒了解我。”
李玉也微笑:“你对皇后娘娘的心,地可表。”
“那你当初还劝我裴妃?”夜骐没好气地反问。跟李玉在一起,他倒还算放松,或许是因为,都是聪明饶缘故,反正对方一点就透,也无需太拐弯抹角。
“但陛下这次裴妃一举,倒也真正离间了傅廷和蒋崇之间的关系。”李玉挑挑眉:“据现在,蒋崇正在家里喝闷酒。”
“我一直奇怪,为何蒋崇当初,突然会放弃,转而支持傅蓉入宫。”夜骐沉吟。
“因为蒋崇被傅廷抓到了把柄。”李玉呵呵一笑:“当初夜垣密谋投奔西桀时,蒋崇也一度打算追随,傅廷不知道从那里,弄到帘初的密信。”
“哦?”夜骐摸着下巴,眼中闪着诡谲的光:“好,很好。”
“他那里呢?”夜骐随后又问。
“一切按计划行事,我刚去过。”李玉抿唇,左边颊上出现个的酒窝。
夜骐眨了眨眼,笑容中蛮是促狭:“难怪他们都夸你面如冠玉,的确生得美。”
李玉的神色中,有些无奈:“陛下又拿微臣开心,陛下的容貌,岂不比微臣美上百倍?”
“嘿,反被你嘲笑了。”夜骐伸手在他肩上一搭,凑到跟前,神秘地问:“李玉,你是真的有断袖之癖么?”
“陛下对我有兴趣?”李玉不动声色,淡然反问。
夜骐盯着他片刻,随即两人一起大笑。
其实,有个智谋相当的人在身边,也不错,不管以后会怎样,只要现在是伙伴就好。
二人又低声耳语一阵,李玉先离开,夜骐则一直在书房中,批阅奏折到深夜,才悄悄回到寝宫。
当外面守夜的人见了他,正要跪拜迎驾,他却挥手制止,无声无息地走到内室门口,往里探看。
房中没有电灯,他隐约地看见,轻纱床幔之中的那个的身影,正抱膝坐着,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残月。
她是不是,一直没睡。夜骐心里发疼,推门进去。
她被吓了一跳,立即回头,当看清是他,失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也不话,走过去往床上一躺,故意声音冷硬:“睡觉。”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快睡。”他翻个身背对着她。
半晌,她伸出手,心地推他:“夜骐,你今晚……不应该……”
夜骐重重哼了一声,再不理她。
米苏无法,只得慢慢滑进被子,却还是试图劝他:“傅蓉妹妹……”
“她不是你妹妹。”夜骐骤然转身,一双眼睛,在夜中仍然闪着怒火:“你不要为了她,太委屈自己,懂不懂?”
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米苏在心中叹息,却还是乖巧地应道:“哦。”
“等我……”夜骐了两个字,又停住,随后压过去,咬她的唇。
这一次,真的是在咬,似乎是要她痛得记住惩罚:“我已经太委屈你,不许你再委屈你自己。”
“我哪有委屈?”米苏的声音,已经有细微的哽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对我这么好,我一点都不委屈。”
“有时候,真想带你走。”夜骐低叹,可他,又不甘心,毕竟是夙愿未成。
米苏理解,轻拍他的背:“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陪着你。”
他拥紧她,把所有叹息,压回心底。
依然是那个心愿,希望将来睥睨下之时,身边有她。
只是此刻的他,未曾想到,也许上,真的不容许谁的人生,太过完满。
每一次得,都必须有对等的舍。
或许半晌的贪心,换来的,便是半生的遗憾……
次日,夜骐去上早朝,米苏在宫中刚用过膳,便有宫人传报,傅蓉前来请安。
当傅蓉进来,米苏看见她红肿的双眼,有些惭愧。
无论她因何故进宫,昨晚也算是她的新婚之夜。
这对于每个女子,一生都只有一次。
可是夜骐却因为自己……
见傅蓉向自己拜倒,她忙去扶:“妹妹请起。”
傅蓉却在那一刻,突然哭了出来:“姐姐,我真羡慕你,我……”
着便泣不成声,米苏尴尬不已,忙将她扶到一边坐下,又命人赶紧上茶水点心。
安抚了好一阵,傅蓉才止住了哭,环顾四周,:“姐姐真是喜欢素净。”又低头看看自己鲜艳的衣着,喃喃自语:“难怪皇上不喜欢我这等俗艳之人。”
“妹妹可别妄自菲薄。”米苏劝道,心中颇为无奈。
她其实,并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是眼前这种微妙的情境。
“其实妹妹进宫,也不过是听家饶话,并不是存心要与姐姐争宠。”傅蓉的眼神,极为乖巧可怜。
米苏只好笑了笑,顺着她的话:“我明白,自古女儿家的终身大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但是……但是……妹妹既已入宫……陛下也就是妹妹的夫君……所以终究……还是难免有奢望……”傅蓉低声,眼眶又开始发红。
米苏也不好接话,假装喝茶作为掩饰。
“妹妹在宫外,也曾听了姐姐……身体有恙的事……”傅蓉得极为含蓄,但米苏还是一怔,随即抬起眼来看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傅蓉似乎被吓着了,立刻又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嘲笑姐姐,我只是……只是想为姐姐分忧……”
米苏沉默片刻,淡淡一笑“谢谢妹妹的好意,我也但愿,陛下早有子嗣,香火得继。”
傅蓉张了张嘴,终究再没出话来。
冷场半晌,她起身,自己昨晚没睡好,要回去补眠。
米苏客气地将她送到外厅,转身回来,半靠在椅子上,垂目养神。
这傅蓉,究竟是真的单纯,还是在演戏,她并不想深究,也没兴趣与之明争暗斗。
她只想守住这一方斗室中的温暖,日后,只怕这后宫中,还会进来更多的女子,与她分享夜骐,大概也只有这里,是只属于她和夜骐的,的家。
忽然觉得,这样的命运,有些悲哀,她拒绝再往下想,拿起案上的书卷,分散心神……
接下来的几,夜骐照例是每在御书房忙到后半夜,再回到寝宫睡。
而傅蓉,却似乎突然不急了,反而每日在夜骐上朝之后,特意来到米苏宫里,又是讨教刺绣,又是送来各色点心,亲热温顺。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如此乖巧,米苏也不好冷下脸来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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