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苏垂眸避开,在心中重重叹气。
夜骐转身叫跟着他们来的宫人:“先护送娘娘回宫歇息,也折腾了大半夜了。”
米苏默默告退,转身时仍能感觉,傅廷憎恨的目光,粘在她背后。
房中只剩下了夜骐和傅家的人,他慢慢沉下一口气,走到床边问傅蓉:“好些了么?”
傅蓉脸上挂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谢陛下相救。”
“好生养着吧。”他又取出两颗药丸:“今日再服上两次,便无大碍了。”
夜骐此刻的语气,已温和许多。傅廷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而夜骐也并未在此久留,又随口安抚了几句,便要更衣上朝,先行离去。
待他走了,傅廷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嘴角有阴狠的笑:“这次,我一定逼得他宠幸于你。”
傅蓉低垂着头没话。
她的母亲,也是一副哀怜的样子,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怎么?你们娘俩吃我的喝我的十几年,现在报答我还觉得不甘么?”傅廷看着她们的神色,不满地诘问。
“蓉儿……愿为大伯做任何事……即便……舍弃性命也无怨无悔。”傅蓉哽咽着回答,紧紧握着母亲的手。
他却将傅母一拽:“好了,走,这宫里也不是你这种人能常呆的地方,回去。”
傅母被他扯得身体一歪,却不敢反驳,只得含泪放开傅蓉的手,跟着傅廷离开,一步三回头。
傅蓉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将脸埋进枕头痛哭不止。
兰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姐您别伤心,等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便能让夫人享福了。”
“凤凰?”傅蓉惨笑:“对,我要做凤凰,不做能被人一脚踩死的蝼蚁。”
她的母亲,已经受辱了十七年,若不是她还有别的用处,只怕清白也早被那个禽兽践踏。
她只能咬紧了牙往上爬,即便有一,真的摔得粉身碎骨……
形势对米苏,极为不利。
大夫是她嘱咐换的,而药渣中查出砒霜,太医却又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米苏。
傅廷更是在早朝上,直斥米苏善嫉,不仅之前假装贤德,却占尽君宠,使傅蓉抑郁成疾,其后更是心狠手辣,欲毒死傅蓉,想要独霸后宫。慈蛇蝎女子,不配母仪下。
顿时,朝中上下,群情激愤,几乎每都有人上折子,要夜骐废后。
夜骐在御书房,将那一沓奏折,尽数拂落桌下,恼怒之极。
李玉在旁,默立半晌,笑了笑:“陛下对所有事,皆可以冷静以对,唯独只要牵涉到皇后娘娘,便乱了方寸。”
“若是我连个皇后的名分,都不能为她保住,那我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做。”夜骐气闷。
李玉笑得丝毫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女人,就算给些恩宠又何妨,大不了以后杀掉。”
不愧是杀人如麻的禁卫府统领,他起杀人,比吃饭还轻松。
“我连碰都不屑碰她。”夜骐冷哼。
“为了皇后娘娘,陛下得忍。”李玉深深看了他一眼。
“若是那女人真的怀了我的子嗣呢?”夜骐反问。
“不让她怀孕的办法很多。”李玉嘴角微挑。
夜骐沉吟不语……
当晚,夜骐回到寝宫时,米苏又如那夜般,抱膝在黑暗中独坐。
“苏苏,怎么不披件衣裳,这样冷。”夜骐将她抱到膝上,用自己的外袍裹住她。
她只是苦笑,再冷,又怎么冷得过人心?
她想起当初,自己对傅蓉,是真的有几分怜惜的。
可如今,却被这般算计。
居然舍了自己的命来算计别人,这样的后宫,多么寒凉。
“夜骐,我觉得,活着真累。”她闭上眼,重重叹息一声。
“再等等我,嗯?”夜骐着她光洁的额:“以后,我会给你安宁的日子。”
她照例是回答“好”,心中却一片空茫。
今日是傅蓉,明日是谁?
不是她不信夜骐,而是四面潜藏的暗影太多,防不胜防。
她想起傅蓉那的话:“不知道哪一,我就会死在这深宫中?”
最后死的,还不定是谁。
“苏苏,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他感觉到她心中那种绝望,紧紧抱住她,又将她的手,贴到自己心上:“但你要相信,这里永远只有你。”
第二,夜骐便去了秋玉殿,看望傅蓉。
她已好了许多,见他到来,连忙接驾。
他抬手让她起来,坐到厅中央的椅子上,问她:“可曾好了些?”
“谢陛下良药,臣妾已无碍。”她忙回答。
“那就好,你皇后姐姐,也极为担心你,又怕前来探望,会再招人闲话,所以……”夜骐故意叹了口气。
傅蓉立刻乖巧地为米苏辩白:“其实臣妾从未怀疑过姐姐,她本就待我极好,只是现在……事情闹到这一步,我也不好多话。”
“你倒是个懂事理的人。”夜骐点头赞道。
傅蓉强掩眼中欣喜之色,温顺地垂眸站着。
“坐吧,你大病初愈,不要过于劳累。”夜骐指着身侧不远的座位。
“谢陛下关心。”傅蓉受宠若惊地坐下。
夜骐深深看了她一眼,指尖在雕花木椅扶手上轻点,缓缓开口:“前些时朕政务繁忙,一直无暇顾及到你,现在你又身子虚弱,等过些时,重新择个吉日,便圆房罢。”
傅蓉心中大喜,却不敢流露到脸上,只做出娇羞之色。
夜骐又和她寒暄了两句才走,傅蓉送完他回来,以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满脸绯红。
她终于要等到这一了么?这个男人,终于肯为她驻足停留。
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心思都好,至少,她已成功踏出第一步。
她立刻派兰出宫,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傅廷。
傅廷也大喜过望,还特意让兰带话,要傅蓉别忘了以前学过的那些东西。
傅蓉在听完兰的话之后,咬着下唇,眼中现出屈辱。
他既然消停了,自然所有人都跟着消停了,废后风波,终于逐渐平息。
夜骐自那之后,人未再去秋玉殿,赏赐却日日不曾落下。
傅蓉捧着那些金银珠宝,喜不自胜,仿佛已看见,幸福的前景。
到了十五这,夜骐一大早,便派人前来传诏,今夜驾临秋玉殿,要她准备侍寝。
那一整,傅蓉便又是焚香,又是沐浴,忙得不亦乐乎,无比期盼夜晚的到来。
可一直等到二更时分,夜骐依旧未到。
傅蓉原本欢喜的心,又渐渐凉了下来,倚在窗边,看那轮圆满的银月,感叹自己命阅凄凉。
可就在此时,兰却兴高采烈地冲进来,连声喊:“来了,来了,陛下来了。”
“真的?”傅蓉大喜,忙起身整理衣着迎驾。
“臣妾见过皇上。”
夜骐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起:“劳爱妃久等,朕今日被些杂事拖住,来晚了。”
傅蓉更为惊喜,他如今对她,真是细致。
“臣妾这就让人备酒。”她娇滴滴地答应,随即到门口让兰送酒过来,并悄悄使了个眼色,兰了然地领命而去。
傅蓉又回到室内。
夜骐却似在想别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怕又是在想皇后罢。傅蓉咬牙,却又在心里暗笑。
待你喝了那合欢之酒,今夜便只记得傅蓉,再记不起其他任何人。
不多时,兰便将温好的酒送上,傅蓉笑吟吟地为自己和夜骐,各酌了一杯。
将玉盅递至夜骐手上,玉臂穿过他的肘弯,她给他送去一记秋波,腻声唤道:“皇上。”
夜骐也望着她一笑,半合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傅蓉也即刻喝完,心中是不尽的得意。
“陛下,臣妾觉得自己,似乎穿得多了些。”
次日清晨,傅蓉醒来时,夜骐已不在身边。
将兰叫进来,她也不避讳,就这样摊开双手。
兰笑嘻嘻地为她穿衣,神秘地眨着眼睛:“皇上一直留到今日早朝时分才走呢,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吵醒你。”
“呵。”傅蓉更是愉悦,抿唇轻笑:“给我换件清爽些的衣裳,今儿心情好,看我皇后姐姐去。”
兰会意,为她找来件可以露出脖颈的外衫换上,特意未佩戴任何珠玉项链,昨夜的,一目了然。
主仆二人施施然往米苏宫中走去,路上遇到那些趋炎附势的宫人,对她们都比以前更恭敬几分,傅蓉也抬高了下巴,虚荣心无比满足。
当米苏听人通报傅蓉来了,微怔之后轻吐出一个字:“传。”
傅蓉款款进来,身着大红绣金丝蝶的夹袄襦裙,颈间围着一条雪狐毛围脖,显得贵气十足。
一进来她就笑:“外面寒气袭人,姐姐这屋里,倒是温暖如春,真有些热了。”随即便慢慢将那围脖取下,紫红色的,直刺进米苏的眼睛,心中猛地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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