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博鸿今年三十七岁,正是当打之年,他是个基督教徒,平素喜欢穿裁剪简单的黑色长衫,戴白色蔷薇领,看上去和蔼又有风度,像一位神父多过像一位实业家。
路博鸿出生在惧留卫,一颗萤惑的卫星上。从他爷爷那一辈儿,家里就是惧留卫当地有名的茶商,和其他边远古星的有钱人一样,路博鸿打小就被家里送回母星求学,希望有一天他能走上仕途。
此人有诸多轶事,当中最出名的,便是有一次,他的茶队要运整船上好的红茶到太阴古星,结果在航路上遭遇了宇宙海盗,这伙海盗盘踞多年,臭名昭著,但凡遭遇的商队几乎没有活口。
可路博鸿率领家里的部曲兄弟,硬是凭借两架退役的“业火”,打得这群凶悍的海盗伤亡过半,狼狈逃窜,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太阴古星的海棠总督,路博鸿一句“我不过持剑经商。”在当地传为佳话,还受了个三百户的从男爵,从此有了“剑袍勋爵”的美名。
可后来茶叶行每况愈下,路博鸿干脆带着一半家当,回到自己熟悉的母星,想转行做重工业,并在江宁选址建了一个冶金厂,取名叫三合心,这正是他家里世代经营的茶叶铺的名字。
对于江宁本地的地头蛇来说,这无疑是一条过江猛龙。
而这条过江猛龙此时却在酒席上为难地赔着笑脸,酒杯端起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人就要敢作敢当,这一桩我还是很佩服你们古星来的人,有古君子之风啊。”
说话的人坐在居中,一身黑色大氅,黑发浓密,络腮胡子,双眼炯炯有神,面目不怒自威,身后是一副落地的白虎观想图。正是江南州水师提督常仑。
他只顾说话,对路博鸿举起来的酒杯却看也不看一眼。
路博鸿只得自顾自喝了一杯,展出空酒杯向常仑示意:“此事我是颇为汗颜。我这个伴当弟兄脾性不好,在古星的时候就爱赌博,我教训了几次也没有成效,今天终于酿出祸来。”
“哎呀,路董事长啊,我早讲过啦,那枚炸弹和我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有什么话说不开呢?”
此人与路博鸿对面而坐,拄着一根花梨木拐杖,说话带一点本地口音,看上去五十多岁,寸许的短发,脸上皱纹堆垒,手指上带着祖母绿戒指,一派士绅打扮。就坐在路博鸿的对面,正长吁短叹,一脸的苦主做派。
路博鸿瞥了他一眼,:“前几日是有些宵小,使些下作手段,企图恐吓路某,坊间有一些传闻,可我也没放在心上,雄老大主动提起,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老人正色道:“证据呢?别说你没有证据,就算有,你也应该去府衙递状函,你怎么能纵人行凶?江宁可是讲法律的呀。”
没等路博鸿再说话,常仑一摆手:“我这儿不是公堂,你先不要讲法律。路老板是个爽快人,阔海你也别和我装糊涂。人家是来我们江宁做生意的,你总是这样搞,以后谁还敢来啊?管好你的门生,不要再给三合心添麻烦。”
“知道知道。”
雄老大拄着拐杖,挤出一个笑容:“我们这些人,说白了就是码头工人报团取暖,为了能有一口饱饭吃,哪敢和路董事长作对?我可是听说,路董事长的洋太太出身惧留卫当地最大的杜鹃黑手党。路董事长的千金宝贝更是了不得,一个女娃子率领上百门徒,端着几十条冲锋枪上街火并呐。常督,你想想那是何等盛景?”
常仑皱着眉头望向路博鸿。
路博鸿急忙辩解:“常督,这都是别人以讹传讹。我太太出身牧师家庭,玉亭更是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
龙皮太保雄阔海,在高桥村狗场贩卖水果烟卷出身,十五岁出道混帮会,收高利贷,运销鸦片酊,开妓院,办赌场,是江宁本地最大的流氓大亨。
“行啦,二位就不要在我这儿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了。这件事是的确阔海做的不对,归根到底,不就是生意场那点事嘛!明天我做东,阔海你把冶金商会那些人叫出来,你们也不要搞什么降价竞争了,闹来闹去叫外国人占了便宜,饭局上拟一个办法出来,让各家让一些订单给三合心做。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
雄阔海满口答应。
路博鸿沉默了一会儿,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没问题,那……我那个弟兄能不能?”
“法不容情。”
常仑面色如铁:“在江宁持枪,开枪伤人,这是重罪。何况我这边有犯人指认,你那个弟兄和炎武合的反贼有勾结。这案子小不了。路老板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这说到哪儿去了……”
路博鸿终于保持不住风度。
常仑敲了敲桌子:“这些年你你们这些古星来的侨民,闹出的乱子不少,违禁品,宇宙逃犯,战线逃兵……你的事儿我多少也听过一些,既然是做生意,就要遵纪守法,这里是母星,是海棠本土。不要把惧留卫的野蛮风气带到江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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