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扬眉,“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虽不喜欢你,可至少心里极欣赏你,不愿见你在后宫争斗与报仇雪恨中渐渐埋没了你的本性。我希望,那个扬鞭立马的雪犀公主,纵然亡了国失了家,依旧还能保有着曾经的骄傲和纯真。我并不愿有一日得见,你为了国仇家恨,变了心性,将一世韶华辜负。”
那一刹,我无语凝噎,心头漫上一股久违的温暖,眉眼间的恨意淡去,浮上几许真诚的笑意,轻轻吐出:“谢谢你。”
“你……”青公子默默看我,眼神极复杂,几度张口,方叹着气道:“有时候,真觉得你和她有些相像,一般透着几分倔强的如画眉眼。也许,这也是皇上将你留在身侧的原因罢。”
我隐隐从他含蓄的话语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忙追问一句:“她?她是谁?”
青公子扶杆而立,仰首望月的侧脸略显萧瑟,竟似没听见我的问话,兀自低喃:“许久不曾有人提起你了。璃雪,一别经年,换了世事,几度秋雪,如今还有几人能记得你当年翩舞桃林的仙姿玉影?美人如花隔云端,还有谁能再见你的笑颜?”
他的声音略带感伤,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可我还是耳尖地捕捉到了“璃雪”二字。上官璃雪,那个曾经笑靥如花,名满天下的离国第一美人。青公子口中的“她”竟是她,最教我诧异的是,他竟说我有几分像她。
上官璃雪,这个名字,于我,甚至,于天下人皆是不陌生的。当今天下三大美人:落桃飞雪,墨舞倾城,还有颜雨如梦,分别代指离国的上官璃雪,我,还有夜国的秦颜雨。而璃雪之所以流芳天下还因了一个人,因了那个人对她的痴情不悔。而这个痴情天下尽知的男子,就是如今那位冷面冷心的离国君上慕容瑜。
初时在晋宫,听宫里的侍女议论着慕容瑜对发妻的深情时,我年仅十岁,于男女间的情爱尚是懵懵懂懂,并无甚感觉。后来渐渐长大,遇见了自己钟情的那一人,情窦初开,方从那段名扬天下的帝后传奇中觉出一丝艳羡。然而,光凭耳闻,不曾亲眼目睹,到底不能尽信。如今听青公子这般心有戚戚的口吻,倒是可从中瞧出几分慕容瑜对这位已逝结发妻子的情深。因了纪念这位绝代佳人的缘故,慕容瑜昔日曾亲自写下悼文,扶棺下葬,罢朝数月,声称有生之年再不立后,此等情深,倒也是对得起这位倾国美人了。
许是觉察我异样的静默,青公子回过神来,低头一笑,宛若万千梨花绽开,“你,怎么从来不好奇我是谁?”
我抿唇微微而笑,眸光清然,含了一缕睿智的亮光,“那是因为……我一早就猜出了你的身份,汝夏王。”
能随皇帝前往鹿台的非亲则贵,而那一年慕容瑜带去的人中,就有他同父异母的胞弟,汝夏王。兼之他出入宫禁是这般的自如,又是如此风华,是以我能猜出他的身份,不足为奇。
远处有火把簇拥而至,脚步匆促,隐闻人语,“秋波亭果然有人。丽妃娘娘有令,速速进亭拿下那一对密会私情的狗男女。”
我的嘴角不自觉勾了一下,凝目四望,火把从四面八方簇拥而来,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无处遁形。望着微微蹙眉的汝夏王,我问:“王爷,这下怎生是好?”
汝夏王蹙眉不语,似也在思寻着对策。
秋波亭地处御花园中心,四面植以花草,地势平坦,根本无处藏身。略略抬头,当后头的湖面在月光的掩映下在亭内氤出片片泠光时,男子的黑眸蓦然一亮,他抓住我的手,问:“你会水么?”
儿时玩耍不慎落水的恐惧浮上心头,我使劲欲挣开他的手,拼命摇首道:“不行,我怕水。”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与火把步步逼近,情势危急,已是刻不容缓。即便我与汝夏王之间再清白不过,可若被一干宫人抓住在御花园深夜密会,只怕空张一张嘴也解释不清。
汝夏王目光一沉,紧紧攥住我的手,半拖半抱,两人齐齐纵身跃下湖面,溅起水珠无数。
甫一下水,我惊恐不已,水从四面灌入我的口鼻嘴耳朵,呛进了好大一口水。那种恐惧中几近窒息的感觉,仿若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缠在脖颈间,生生要勒断我的喉管。我不断地在水下吹着泡泡,挥舞双手,想让他带我上岸。然而男子的手紧紧地攥住我,目光径直望前,带着我一路游往前方,仿若未见我的异样。
渐渐,随着在水下潜伏的时间过长,我的呼吸越来越弱,意识涣散,眼皮渐无力合上,心底前所未有的绝望着。
我就要这样死了么?国破家亡时,我都没有死去,而是选择了苟延残喘地活着。难道今夜,我便要甘心情愿地在这深湖里不明不白地死去?不,我不甘!我不甘!
那一刹,恍惚间,唇畔触及两片柔软,我无从分辨那是什么,只觉得有热气源源不断地传送到我的口中。双眸依旧紧闭,可身体却没有方才那般难受疲软了。我想,只要这股热气不断,我便不会死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轻拍我的脸颊,焦急呼喊:“醒醒,七公主,你快醒醒。”
我听见了那人的声音,但身体各处都透着深深的疲软,无力做出一丝回应。
终于,在唤了许久无用后,我方庆幸耳根子干净了许多,可以安稳睡一觉时,一股大力推压着我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那人不断呼唤:“七公主,快醒来,快醒来呀。”
胸口闷闷作疼,我蹙紧眉头,终于,嘴一张,有污秽的湖水伴着小鱼水草呕出。
我轻咳着,以手捂嘴,缓缓张开双眸,眼前模糊的人影渐转清晰,虚弱一笑,我道:“多谢王爷救我。”
略略抬眼打量四周,银线般的流光月色透过树隙投落下来,墨绿环绕,伴着清风,十分惬意。皇宫之内竟有这样一个幽静之所,倒是难得。想来此处已远离秋波亭,我轻吁一口气,遂放下心来。
“此处很安全,你不必担心。”汝夏王见我转醒,如释重负般松口气道。
“嗯。”我轻轻答应着,这才发觉自己正平躺在一片密林的草地上,衣裙湿透,锦缎浸水紧贴着皮肤,尽显姣好的身段。脑海一瞬间滑过方才水中危难之际,汝夏王以嘴渡气与我的画面,顿羞得双颊通红。
想必我的心思,汝夏王亦有所体察,俊脸微红,忙轻咳两声道:“方才……”
我料到他会说什么,急忙打断:“方才之事只当做了一场梦,权宜之计,非王爷之过,就不必再提了罢。”
汝夏王静静望我,微扬的嘴角带笑,竟是那般的英俊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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