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他的提问,扭头看了看陌生的房间,疑惑的重新看向铭幽。
“客栈。我们在回陶城的路上。”铭幽答道。
回陶城?鸾努力的想了很久,终于将脑中的空白处填进些许记忆。
对了,她在胶东王府醒过来后,发现自己非但没死还接受着胶东王的照顾,顿时变得歇斯底里,吵着闹着就是爬也要爬去杀了胶东王,铭幽无奈之下,对她耳语道:“你现在连走路都不能,如何报仇?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不等身体养好了,有了力气再找机会复仇。总强过现在这般自寻死路。”
他的话句句在理,想到自己连抬手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的确是在自寻死路可她又实在不愿接受仇人的照顾,更不愿继续见到轩辕靖,于是,她哑着嗓子道:“我不要在这里,让我走。”
那是她醒来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们离开时,轩辕靖拖着伤重的身体前来送别,眼带愧疚的看了她许久,她发现,她对他已然无话可说。
他们之间已是陌路,再多的言语,也不过徒添伤悲罢了。
那之后,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坐着铭幽的马车离开了胶东王府。他们走了多久,她完全想不起来。
“你在路上发烧,我们在这客栈停了两天,还好你烧退了,不然还不知道得在这里待多久。”铭幽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烧?鸾想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铭幽端着水杯坐到她身旁,扶她坐起来,大病一场的鸾,只能绵软无力的靠在他肩上,方不至于瘫倒下去,就着他的手喝完水,又被他轻柔的放下躺平,细心的替她掖好被子。动作熟稔,似乎这样的事他已做过很多次。
再抬手覆上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恩,这次是真的好了。大概明天就能继续赶路。”
人不愿说话,身体的感觉就变得异常敏锐。鸾感受到腿上被刑囚时留下的大片伤口仍然是上药后的冰凉感觉,联想到这一路并无丫鬟跟随,难道……转过头,睁大双眼紧盯着铭幽,满脸都是问句。
铭幽却是悠哉游哉的从桌上拿起一只瓷瓶,坐到床畔,掀开被子,自然而然的就要推高她的裙摆……
想伸手拦他,却使不出半分力气,情急之下慌忙出声:“你……你干什么?”
因为长久不说话的缘故,她的嗓音嘶哑,短短的话语,说起来竟有些不顺畅。
“替你上药。”铭幽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看向她,目光澄澈,不见杂念,倒显得鸾想了太多。
果然是他!鸾羞红了脸:“不、不用!”
“你身上还没力气吧。孤又没带丫鬟跟随,其他人又都是粗人,也就孤知道点怜香惜玉,不让孤替你上药,那还有谁可以?”
“我,我没事,不用……”
“什么不用,”铭幽边说边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夫说你需要好好调理,否则会落了残疾。你这么重的伤,若不每天上药、按摩,恐怕真的会残。”
感觉到他的手带着冰凉的药膏在自己腿部移动,想躲开却无力躲避,知道无法阻止他,只能困窘的将涨得通红的脸别向一边。
涂好药膏,铭幽放下瓷瓶,开始按摩。按摩的手法是大夫亲自教授给他,他在别人身上反复演练了许久才敢用到她身上。为何对她如此小心,他从未深想,只是由着自己的念头这么做了,并不觉得有何问题。
见她红着脸不敢出声的样子颇为有趣,铭幽心里冒出个小小的坏念头,手上的劲头故意加大。
“轻点!”鸾忍不住痛呼出声,回过头埋怨的看着他。
铭幽笑着替她盖好被子,道:“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干脆跟了孤算了。反正孤不嫌弃你。”
“你……”见他仍是没个正经,鸾别过头不理他,“懒得理你。”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铭幽站起身走向桌旁。
鸾等着他走出房门,眼前忽然一黑,烛火已被吹灭。而后,铭幽的脚步声重又回到床边,被子被拉开一角,铭幽直接躺了进来。
“你,你干嘛睡在这里?”鸾回过头,正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
“嘘。”铭幽示意她噤声,随后在她耳畔低声道,“从我们离开胶东王府开始,一直有人跟在我们身后。孤既然说你是孤的姬妾,若不同房而卧,这戏还唱的下去吗?”
鸾想了想,道:“是胶东王派的人吗?他派人跟着你做什么?”
“他不是要跟着孤,是要找机会杀你灭口。”说着,不自觉的伸出食指将她散落枕畔的头发不住缠绕,“你在他手里那么久他都没杀你,只是对你用刑,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那时不杀她,是因为她就在胶东王手里,万无一失如今,她到了铭幽手里,在胶东王看来,便是宁愿毁去也不能留下了。
“不知道。”鸾别过头,不再看他。
铭幽看着她的后脑勺,笑了笑,不再追问,翻身背对着她,打着呵欠道:“睡吧。”
鸾睁着眼,盯着眼前的床帐,时刻警惕着身后人,却听他翻了个身再无动静,像是真的睡着了紧张的心因此松懈下来,瞧着床帐的眼也渐渐倦怠,慢慢也进入梦乡。
半夜时,两人都被外间的打斗声惊醒。
“什么事?”鸾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只能略微抬起头来。
铭幽下了床,拉开房门,探头看了看,道:“没事,有莫离呢。”随即关上房门,重新躺下,“安心睡吧。那些人绝不会是莫离的对手。”
门外的打斗渐渐远去,鸾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扭头对铭幽道:“既然没必要演戏了,你就回自己房里睡去。”
“这儿就是孤王的房里。”铭幽无赖道,“你不会要把孤踢过道上睡吧。”
“你……”少占人便宜会死吗。鸾气了半晌,只得甩了一句,“登徒浪子。”
铭幽只嗯了一声,既不反驳也不辩解,自顾自的睡了。
天边彤云绚烂,已尽黄昏。
四驾马车在坑洼的路面上疾驰而过,车内的人随着马车的颠簸左右摇晃,颇为不适。铭幽扣了扣车厢,不满道:“反正快到了,不必跑那么快,想把孤王颠散了吗?”
随着车夫的回答,车速果然慢了下来,原本颠簸不止的马车终于变得平稳。
斜睨了眼躺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人,铭幽随口道:“怎么又不说话?”
从早上出发开始,她这一天又陷入沉默之中,似有所思,对他的没话找话也一概不理。
“我想坐起来。”鸾终于不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顺从的扶她起身坐好,闲闲道:“终于肯说话了。想了这么久,在想什么?”
说着,挑开车帘看了看车外的景色。
夕阳自帘外铺泻而入,阳光为铭幽镀上一层金边,沐浴在阳光中的铭幽神色和暖,落入鸾眼里竟与某人交错重叠,心里不由一酸,忙转过头将那道身影从脑海里甩将出去。
“怎么了?”久不闻她回答,铭幽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摇摇头,将目光转回他身上,道:“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救我?”
“正好遇上。再说,也是阿靖托孤王……”
“太巧了吧。”鸾截断他的话头,“你问我胶东王想得到什么,我倒想问问你,你想得到什么?”
铭幽斜倚在靠枕上,一手支头瞧着她,半晌没有回答。
“其实你知道胶东王想要什么,对吗?”鸾与他对视许久,终是败下阵来,率先开了口。
“那你突然这么问,又在作何打算?”铭幽缓声道。
“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你要的和胶东王不同。”
交易?铭幽的唇角不自觉的上弯,“所谓的交易不会是要孤王替你杀了胶东王报仇吧?”
“差不多吧。我想的是,最好能找个机会让我亲自动手。可是,他们兄弟两个都认识我,我再想混进胶东就不容易了。我想,或许你能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再说,那可是孤的侄子,孤凭什么要帮你?”
“所以我才问你想得到什么?”
看她一脸认真,铭幽忍不住就想作弄她:“以身相许如何?”
本等着听她像以往一样骂回来,没想到却等到一个淡然的“好”字。
“什么?”铭幽难以置信,以往开这种玩笑不是被她骂回来,就是换回她一声不屑的轻哼,今日竟听她说好,岂能不让他疑心自己误听?
“我说好。”鸾斩钉截铁的回道,“你既然不嫌我粗鄙,我又有什么好矫情的。”
不知为何,听到她的话,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他终于意识到,这场灭门惨祸,让她有了些许改变,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笑容清浅,不染尘埃的青鸾。
心里有着微微的惆怅,淡淡道:“我开玩笑的。”
“你嘴里几时有过真话。”鸾平静的说道。
她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认为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因情而至,也从不认为他会对谁待以真心。
“那么,你究竟想要什么?”鸾重新回到开始的话题。
铭幽看回她,与她目光相接,坦然道:“很抱歉,我要的和胶东王是一样的。”
鸾愣了愣,叹道:“那就没话说了。”
两个人陷入沉默中,再无交谈。
铭幽闭上眼,片刻后又悄悄睁开眼偷瞧了鸾一眼,看她默然坐着,似乎也在心底计较衡量,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怕越急越起反效果,于是继续闭目养神。也罢,反正,他的目的与胶东王不同,胶东王没时间慢慢等,他倒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跟她慢慢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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