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刚才叫出花月夜名字的女孩。
“小夜,别怕她们,你的衣服脏了,我还有呢,最多我们去换一件就是了。”
“选妃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现在去哪里换呢?再说就算去换,也来不及了……小真姐姐,这次,我一定是完了,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大怒的……”
花月夜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名叫小真的女孩走到陌青鸾的面前。
“选妃事小,性命事大。届时,若是皇上太后责难,要花月夜的性命,不如你们出面解释一下,也可救条人命,好歹这事由你们引起。自然你们来头巨大,皇上太后想来也不会刁难你们。但是小夜,地位低微,就算辩解,只怕说的话也没有份量,还徒惹皇上太后生气。
如果你们不开口,岂不是见死不救,活生生害死一个人?我想害人的事大家都不想做吧。特别是作为丞相之女,以丞相之女的身份,未封妃便害死一个低微的官员的女儿,我想,这皇宫里所有的人,都不会喜欢这样颐指气使,心肠歹毒的人吧。你们说是吗?”
这个名叫小真的女孩,脸庞圆润,天生有一种稚态之美。
朱朱哼了一声,说道:“好笑!什么叫选妃事小,性命事大?我看你那位叫花月夜的朋友,心中可未必这样想啊。在她的心中,恐怕是,宁愿命丧,也不愿在选妃中落败吧!不然,如何做得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她是认为,凭她一个小小地方官吏的女儿,要在众多势力强大的官女中脱颖而出,不是一件易事。如何让人注意到她呢?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惹上一个势力背景比她庞大得多的对头吗?”
“你!”外表看起来颇有一份稚气的小真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她自认好心好意本着双方和平的原则来劝对方,心想没一上来就向你们讨说法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做人怎么能这样?
于是一口气再也忍不下去,把袖子往上一捋,大声说道:“我呸!你才好笑呢!你才不要脸呢!丞相之女怎么了?司南之女怎么了?本小姐还是户部大臣的女儿呢!我就看不惯仗着自己的势力欺负弱小的人!今天你们弄脏了她的衣服想让她落选是吧?那好啊,干脆大家谁都不吃亏,比比谁更脏一点好了!”
说着,从旁边泥地上抓起一把泥便直摔到陌青鸾和朱朱的衣服上。
陌青鸾和朱朱都吓了一跳,想要躲避,却已是不及,登时泥点四溅,漂亮端庄的服色上几块泥污相当醒目。
朱朱大怒,也弯身掬起一把泥直摔回去。
力道用得大了,有失准头,被小真反应机敏,侧身躲了过去。没想到没落到小真的身上,却正中旁边看热闹的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哎呀”一声,也怒了,两手各捏一把泥,不由分说便胡乱砸了过来。
登时场面混乱,本来端庄秀美优雅可人的准妃子们全部没有了形象,一概打起了泥战。
泥点泥块在采兮殿上空飞扬着,落下来,印在了各准妃子的脸上,身上,弄花了她们的妆容,脏了她们的服饰。
旁边的姑姑太监们急急忙忙赶来喝止,却反被众人不管不顾用泥扔了一身。
一位姑姑大张着嘴巴想要开骂,没想到一块泥直奔她嘴门而去,登时含着一口湿泥,差点没噎闭气。
众人大笑,场面更加混乱。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位准妃子一个趔趄,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女子大怒,想要开骂,没想要一回头,差点被吓得花魂俱散。
脚底一软,直接跌在地上打起冷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还有几个女孩正扔得欢,嫌这个伏身在地上的人碍住了她们身形的发挥,于是用脚踢踢那人的腰,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见到鬼了?见到鬼了也滚到一边去和鬼玩啊。挡在路中间算什么,快给老娘让路!”
可伏在地上的那个一动不动。
于是几个女孩直接怒了,蹲下来想要把那人揪起来。
才刚刚揪起她的头发,那女子就以惨白的面色配以颤抖的鬼叫气若游丝地说道:“比鬼可怕多了……”
顺着女子的眼色看去,几个女孩同时花魂出窍数秒,好容易魂魄归位,一个女孩当场哭了起来,全身心地扑在地上,只顾叫道:“皇上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她一出声,剩下的那几个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就像在比赛嗓门大小一样,一个比一个更大声地哭泣,争先恐后声如雷鸣地说道:“皇上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因为她们的声音足以媲美惊雷,这才被其余的准妃子们听到,回头之后,人人均同时见鬼,一个比一个更害怕,一个比一个的身体更虚软,一个比一个更差点魂散了就回不来。
喧闹的采兮殿前顿时如死般寂静。
众人鼻尖触地,哪里还敢去看那静静站在一边却杀气蒸腾,华服耀目万刃俱现,面无表情却似含万年寒冰的太后一眼。
“好,很好。”又沉默了片刻之后,太后仿似在自言自语。
众人登时汗如雨下,太后好了她们铁定不会好。
太后的曳地长裙从众人眼皮底下缓缓滑过,后面跟着的那一双虎皮龙纹黑曜靴里,便藏着当今皇上的御足。
长裙和虎靴不紧不慢地游移,一直游到了采兮殿前那早已预置好的案桌后面。
“周公公,李姑姑。”
入座之后,太后叫了这两人的名字。
满身泥点的周公公和嘴角还有泥块的李姑姑鹤立鸡群地俯身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非常慈祥地看了看他们愁眉苦脸的表情。
“怎么?打不过?反被灌了一肚子稀泥?哀家看你们两个入宫这几十年,精粮是吃多了吧?连几个小姑娘都管不了?你们说,要怎么罚吧?”
周公公和李姑姑战战兢兢地说:“太后息怒。奴婢失职,罪不可赦。每人愿受一百条板子,克扣三月职银。”
太后摇头:“太重!哀家念佛的人。你们愿受,我还不愿施呢!”
周公公和李姑姑面面相觑,一时拿捏不准。
太后抿了一口茶,“人从泥中来,末了,还不是要回到泥里去?反正你们喜欢吃泥,今后,你们便都吃泥好了!”
周公公和李姑姑吓得“咚”一声跪在了砖地上。
太后面前的砖地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陈设,几块砖的镶嵌,特别得精巧。是用碎砖镶成的气势宏伟的大片牡丹花的形状。只是,花萼和叶子的部位,有几排密密的碎砖呈尖利凸出状,以避免人从上面踩过。
周公公和李姑姑“咚”一声跪下来,却恰好是在这几块砖的上面。
女孩们胆颤心惊,周公公和李姑姑面上却还是只能强颜媚笑。
“太后……”周公公还想要说什么,太后却已是不耐烦。
“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这宫中如此多的美味,你们不尝,偏偏喜欢吃泥!这是你们自找的。反正人都要死的,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又有什么分别呢?此岸凋零,彼岸才花开,哀家,不过是成全你们罢了。”
这时,已上来两名锦衣侍卫,将周公公和李姑姑拖了下去。
太后不紧不慢地喝茶,一边看着侍卫们将两人的嘴用泥塞满。
周公公和李姑姑的喉咙里不停地发出难听的“咕咕”声,肚腹渐渐隆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一群女孩们就心惊胆颤地看着两人渐渐被噎闭了气,双目圆睁,表情吓人,肚腹滚圆。
太后叹了一口气,波澜不惊地吃着一个同样滚圆的梨。
“皇上,你不是喜欢吃葡萄吗?来,母后给你剥一粒。”
整个大殿之前,除了微熙的阳光,就只剩下太后和皇上嘴唇蠕动的声音。
众女孩觉得那声音简直像蛆虫一样从自己皮肤里钻了进去,蛀蚀了自己的心。
等到太后终于吃完了,擦了手,漱了口。旁边站立的公公才展开一本簿册,大声宣出:“周婉儿”。
众女孩愣神,不知太后又要干什么。周婉儿听闻到自己的名字更是吓得浑身瘫软。
太后拭唇,和蔼地朝底下跪着的一众女孩一一看过去,末了,问旁边的韩公公:“怎么?南粤盐运使之女周婉儿不在吗?”
于是韩公公又宣:“周婉儿,周婉儿快上前来”
连宣两次后周婉儿总算鼓足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瑟瑟缩缩,声如蚁鸣地应道:“周婉儿见过皇上,太后。”
她身材瘦小,再一瑟缩更不起眼,太后眯着眼花费了大量的眼力才终于用目光把她从人群中揪了出来,看了一会,和蔼招手道:“来来来,婉儿上前来,让哀家好生看看。”
周婉儿没有办法,一步三跌地走上了台阶,来到太后和皇上的案前。
想要尽量端庄地站着,想要尽量端庄地行礼,才刚动了一个手指已经完全凌乱了。行礼不成章法,站姿哆嗦就像在跳舞。
太后命:“抬起头来。”
周婉儿恨不得拿一根棍子成三角状来撑住下巴,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头如此重过,努力了好久,才终于勉强抬起一点,刚一接触到近在咫尺那张发着慈祥光辉的脸上温情如电的目光,双目便再也抬不起来,又赶紧垂了下去,仿佛地上有着磁石,将她的目光牢牢吸住了。
太后实在没办法,只好亲自欠身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周婉儿差点没被吓得再次魂飞,她的那一张脸,在太后的眼皮底下很迅速地从苍白转成了青紫色。
“可怜的孩子。”太后叹,“明知深秋天凉,也不肯多穿几件,哆嗦成这样!还有这衣裳,唉,怎么脏成这个样子,哪像是来选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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