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就那样看着田恬，田恬也那样看着小龙。这是他俩第一次这样长久地互相看着对方。从田恬的眼睛里，小龙看到了她的眼睛的传神之处。

如果她的眼睛是一件艺术品的话，那么他看到的传神之处就是隐藏在艺术品背后的价值。她也像读一本书一样读着他的眼睛，希望能从中品味出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你的眼睛很好看，就像清澈的湖水。你的目光中蕴藏着爱和温柔，正如你的人。”小龙突然对田恬说道，也许他已经意识到长久地盯着一个女孩子看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想借此来避免将有的尴尬，也许他只是由衷地想赞美一下她的眼睛。

他的话充满温暖和诗意，连小龙自己后来回忆起来也不知自己当时何以能够说出那么有水准的话。她刹那间觉得似乎是多情的诗人拜伦在她的面前朗诵诗篇。

听到小龙的赞美，田恬冲着他嫣然一笑，算是对他的回报。她也对他说出了关于他的眼睛的意味深长的话：“你的目光中既有沧桑，也有信心。那是双历尽无数坎坷仍旧不对生活失去信心的眼睛。”

“你看到哪儿了？”小龙觉得自己刚刚和田恬谈论的话题有些不合适，好像是一对恋人在谈情说爱，就话锋一转，问起了她读书的事。

“刚看完第一部。我觉得你很像书中的一个人。”

“谁啊？”

“孙少平，既坚强不屈，又重情重义。”

“我也觉得你很像书中的一个人。”

“谁啊？”

田恬话刚说完就笑了。小龙也跟着笑了。他俩刚才问话时不仅所用的词汇相同，连说话的语气和脸部的表情也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就像他俩具有人家常说的夫妻相一样，可是他俩到现在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两人都因此而笑。

“田晓霞，相貌好，气质也好，有文化，也有爱心。她和孙少平真是很好的一对！”小龙刚说完就自觉失言。田恬说他像孙少平。他再这样说不是在向田恬表明他对她的爱慕之心吗？因而，他低下了头，不敢正视田恬的目光。

田恬似乎也听出了小龙话里的弦外之音，就也像一个刺激触到了最敏锐的神经，脸上骤起一片红晕。两人都不说话了，陷入了空前的尴尬中。

“他俩最后真的在一起了吗？”田恬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没有。晓霞在一场暴雨中为了救人献出了生命。他俩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可惜，太可惜了……”田恬又陷入了无可名状的悲伤中，就像她的爱情遭遇了摧毁一样。

小龙回到卧室，打开屋内的灯，黑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他的心也一下子亮了好多，温暖了好多。他猛地看到挂在墙壁上的那面大镜子，镜子中有他的头，他的眼睛。

他越向它靠近，自己的样子就越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终于走到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看，就像盯着田恬眼中的自己看。

小龙越看越觉得自己当时看田恬的表情和目光就像镜中呈现的那样，表情凝重专注，目光脉脉含情，就像他赞美田恬的眼睛时所说的那样，充满了爱和温柔。

他觉得镜中的自己就像是在朝圣，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笑又让他想起了田恬的笑。他惊奇地发现他俩的笑也是惊奇地相似。

有人说，哲学起源于惊讶。爱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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