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大户人家女眷的卧房。珠帘锦帷,一张梳妆台上红烛高烧,照耀得室内花团锦簇,富丽灿烂。东首牙床上罗帐低垂,床前地下两对绣花拖鞋,一对男的,一对女的。只是看不清帐内情形。
却见一个身材矮小、头顶微秃的蓝袍老者背负双手,在屋中踱来踱去,摇头晃脑,旁边一个壮健后生,持刀而立。
那老者又踱了几圈,霍地停下,说道:“快到半炷香功夫了。赵知县,老夫言出如山,说话算数,我再问你一遍,苑家火灾究竟是怎生回事?苑侍郎和‘王莽宝藏’究竟在哪里?嘿嘿,你是个聪明人,何苦这般硬撑?老夫的手段,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焉能顶受得住?”
又道:“这几天来,老夫瞧你倒也算是识时务,一直不曾声张。我师徒三人来你四姨太的寝室数次,倒也没人为难。既然你这位知县大人很知趣,老夫也自当信守然诺。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如实回答,明儿一早,你的县太爷官印和你贪脏枉法的证物,立时完好无损的奉还。从此你也可以高枕无忧,继续做你的官儿,继续和这位娇滴滴的四姨太风流快活,长醉于温柔乡中了。未知赵大人尊意如何?”
说罢,又即转身踱来踱去,口中兀自劝个不停。
叶天涯闻言吃了一惊,没料到这童一峰如此无法无天,竟尔将泰和县的知县官印取了去。
不错,他从这尖锐而苍老的声音听得出来,这老者赫然便是“漠北秃鹫”童一峰。
只是眼见童一峰自说自话,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自始至终,却不闻屋中有人答言。他目光在室中四下一扫,除了童一峰师徒二人,不见另有旁人。
又过了一阵,那持刀侍立在侧的后生忽道:“师父,一炷香功夫过啦!”果然是阿昌的声音。
童一峰转身坐在椅上,架起了二郎腿,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摇头叹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苦口婆心,亦算是仁至义尽了。好,好!”
突然间将茶杯连同桌上茶壶一古脑儿的掷在地下,乒乒乓乓,跌得粉碎。
便在这时,叶天涯听到牙床上嘤咛一声,竟尔有女子失声惊叫。
童一峰狞笑一声,向阿昌道:“把这位光着屁股的知县大人从被窝中给请出来,斯文一点儿,别吓着四姨太了。”
阿昌应道:“是!”钢刀一举,大踏步向床前走去。
眼见刀光一闪,阿昌正要一刀挑开罗帐,忽听得床上一人颤声叫道:“住手,住手!”
叶天涯一听声音,正是堂堂知县赵日休。
童一峰一摆手,阿昌手中钢刀的刀尖甫一触及帐帷,便即停滞不前。
只听得赵知县的声音又惊又怒,说道:“你,你们简直是强盗,土匪,流氓无赖,无法无天。天下县衙何止千百?你们何苦偏偏找上本县?”
童一峰哈哈大笑,拍手道:“说得好,说得好!天下县衙何止千百,为何偏偏只有赵知县有‘王莽宝藏’的线索?大伙儿不找尊驾,却找谁来?”
赵知县哼的一声,道:“你,你们就不怕王法?本官乃是皇榜下用的堂堂知县、朝廷命官。我若报案,你们一个儿也别想逃脱王法?”
童一峰摇头笑道:“王法么,老夫当然害怕了。不过,一个贪脏枉法的狗官,一个欺瞒上司、贪图宝藏的贪婪之辈,老夫可不怎么放在眼里。知县大人,要不然你我各递一个状子如何?无论是递到通判府、御史衙门、都察院,或者是告御状,直截将官司打到京城金銮殿的皇帝老儿那里,老夫也不怕。你怎么说?敢不敢打这场官司?”
赵知县默然半晌,缓缓说道:“劳驾把衣服给我。”
童一峰向阿昌一努嘴,得意洋洋的坐回椅上。
阿昌收起钢刀,伸手抓了一把衣服,扔入帐中。
只听得衣服悉索之声,隔了好一阵,罗帐掀开,颤巍巍的走出一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神情甚是狼狈,正是泰和知县赵日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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