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刚用裁纸刀把那个明显是书信的包裹划开,听闻造这么说,立刻转了注意力:“在那里,快快拿来给俺瞧瞧?”
朱塬之前和老朱讨论过涉及新式医学的微观世界相关常识,老朱一直难以相信。他也记得显微镜,不过,那怕朱塬以水滴放大给他演示过原理,老朱还是觉得,要造出那等神奇物事,少说也得数年时间。
没成想,这才多久?
闻造小心地拆开另外一个包裹,从一个红木盒子里取出显微镜,仔细回忆着,先请老朱令人把东阁门窗都打开,提升光亮,然后按照朱塬交代,如对待世间最宝贵珍奇般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操作。
片刻后,闻造再次从镜头里看到了那一只只鞋底模样的草履虫。
将位置让给老朱,闻造躬身在旁,下意识又放轻了声音小心解释:“主上,此乃草履虫,照翰林说法,这是一种单细胞生物,普遍存在于河渠湖畔之中。职下前日来时还能活动,这两日……可惜已死去。”
老朱听着闻造讲解,将眼睛凑到显微镜前,淡蓝的亮色中,一些类似米粒模样的细长椭圆物事安静地呈现在他视野内。
观察片刻,老朱随后的反应与前日华高一样,伸手将那水晶薄片拆下,举在眼前试图用肉眼打量。
可惜除了那一抹蓝,甚么都看不到。
重新将水晶薄片放回,老朱再去观看,发现视野内已没了东西。
闻造见状告罪一声,上前帮老朱重新调试,让开后,老朱再次低头,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又忍不住侧头看向那物镜下的水晶薄片。
没有再反反复复。
老朱已经肯定,朱塬曾经那些说法,都是真的。
转向闻造,老朱问道:“这……放大了几何?”
闻造道:“翰林说,这草履虫很有……嗯,代表性,因他恰好记得,成年草履虫体长约为一寸之百分之一,这台显微镜,视野内草履虫大小,给人观感似有两寸多长,就是放大约二百多倍。按照翰林说法,将来参照草履虫,就可大致判断一台显微镜之放大倍数。”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闻造说朱塬‘恰好记得’,他自己或许没有多想,老朱却明白,那应该是自家宝贝二十三世孙前世的见识。
对于朱塬来自六百多年后,即使他已经展示了太多特异之处,老朱还是难免保留着几分质疑。当下这显微镜,再结合朱塬曾经的一些说法,无疑又是他来自六百年后的坚实例证。
毕竟以往的千百年,那里有人做出过显微镜,又那里有人知晓甚么微生物?
只能来自‘以后’。
闻造等老朱沉思片刻,再次道:“主上,另外薄片上还有韭黄和松针之细胞,主上可要观看?”
老朱点头。
闻造一边更换水晶薄片,一边接着道:“主上若要看那活得草履虫,或外面护城河水里就有,职下可尝试现场制取薄片,只是职下鲁钝,不敢保证能成。”
老朱等闻造再次让出位置,摆手道:“你放手了做。”
说着还喊来两位侍从,让他们协助闻造,老朱自己又转向显微镜。
这次,虽说比之草履虫要小很多,但老朱还是一眼认出那排列整整齐齐的应该就是所谓细胞,跟着想起了朱塬去年腊月的一番话,人体有亿万肉眼不可见之细胞组成。
其他活物,大概也一样。
再就是,细胞内有细胞核,核内有染色体,染色体上铭刻亿万基因。
此时此刻,相比刚刚躯体内部有些散乱的草履虫,老朱能够相对清楚地看到不少韭黄细胞中央都有一个小点,那应该就是细胞核。
核内……
想起闻造说这显微镜只能放大二三百倍,显然,定是达不到看清那甚么染色体的程度。
然而,即使看不到,那些说法,也不会是假了。
这大千世界呵!
闻造从流经皇城的护城河水里取了样本,做出全新薄片,老朱也终于看到了活着的微生物,不只是草履虫,还有其他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小东西。
看到最后,老朱想起一事,吩咐一位内侍快去喊皇后马氏过来。
马氏来到东阁。
马氏也被刷新了认知。
转眼到了晌午。
夫妻俩在东阁饭厅里用餐,一顿饭却吃得很不自在。毕竟想想自己周围竟然满满都是各种小东西,或许一口下去就是千百万个,大部分人都难免生出心里障碍。
夫妻俩都很自觉地用起了银器,再没有甚么疑惑。
餐桌上的几道凉菜也都没动,只挑烹炸煎煮过的东西,因为朱塬那份‘日常起居饮食注意事项’里有过解释。
高温,能杀菌!
用过一顿尴尴尬尬的午饭,等内侍收走餐具,老朱见妻子模样,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娘子,这下你该信了塬儿那份‘注意事项’了罢?”
马氏微微点头,忽又想起,对丈夫道:“相公,这显微镜,暂且不宜让孩儿们知晓。”
夫妻俩都被折腾得差点吃不下饭,难以想象,万一让孩子们看到,又会发生甚么。
老朱点头:“俺想到哩,才只喊了你过来。”
马氏横了丈夫一眼:“你倒是有罪受也不忘拉了妾身。妾当下想起那镜中活物,还心有余悸。”
老朱摆手:“那就莫要再看了。”
两人说着起身。
马氏知道丈夫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没有过多停留,告辞离开,说是去大本堂看看读书的孩子们。
看看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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