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一老丈正坦胸坐在树下乘凉,左手握着酒葫芦,右手持蒲扇,笑眯眯地问几人,“客人从何处来啊?又往何处去?”
江思白彬彬有礼地答道:“晚辈是南方来的商人,欲到广陵卖酒。”
“酒?酒是个好东西呦!”老丈把嘴对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可解忧!”
江思白问道:“敢问老丈,村里怎么未见孩童?都去读书了吗?”
那老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我们这种小渔村里的穷苦人家,哪里来的书读呀?郎君真是说笑……不瞒你说,我们长流村受此地河神庇佑,年纪小的娃娃们都被河神接去当座下童子了!”
河神?
几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目露异色。
那老丈犹在感慨,“当仙童呦,多好哇,多好哇,河神大人必定赐予了无上神力,可以长生不死哇……可惜我老头子生得太早了,没这福分……”
周小渡询问道:“老丈,您说的河神,是什么呀?”
“是我们长流河里的神仙呀!”那老丈面带崇敬地说道,“千百年来,都是河神大人在护佑我们村子安宁的,只要我们真心侍奉河神大人,河神大人就能保佑我们村民健康长寿、福运不绝!”
“河神?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芝麻质疑道。
“当然有!你们不信,那是你们没见过,我们见过,自然是不得不信的。”老丈大声道。
周小渡又问:“哦?那您见过河神咯?可曾见过他施法济世的场面?晚辈实在太好奇了,您给我们讲讲呗!”
那老丈说道:“河神大人堂堂神灵,哪是能纡尊降贵让我等凡人看见的?但是我们都见过河神派来的使者,使者大人神通广大、法术玄妙,实在是非我等凡人可比,河神派下的使者尚且如此厉害,何况我们河神大人本尊呢?”
“那河神的使者又是什么样貌打扮?有多神通广大呢?您讲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呗!”周小渡道。
老丈用蒲扇点了点周小渡,悠然道:“小后生,你莫急,且听老汉我讲给你听……
“我们长流村靠这长河生活,祖祖辈辈供奉河神,千百年来,逢年过节都会献上瓜果牲畜,向河神大人乞求风调雨顺、无病无灾,河神大人受我等村民诚心所感,特地降世,来到了我们长流村。
“就是那座山,看到了吗?”老丈举着蒲扇一指。
周小渡三人扭头望去,只见是一座不太高的小山,树木葱茏,山上有一寺庙样式的建筑。
“那本是一座和尚庙,但那些和尚不懂规矩,冲撞了河神大人,河神大人便施法,将那座和尚庙变成了河神庙,一是警醒世人,二是方便我们供奉祭拜。
“河神大人又派下使者常驻庙中、行走人间,为我等指点迷津。那庙里本来摆的是一尊佛像,也是那一日起,变成了一尊白衣神像,那神像你们若是去看了便知道,十分神异,令人不敢直视……
“那使者大人着黑袍、戴面具,可腾云驾雾、降妖伏魔,神通广大得很,虽然气度威严,但是使者大人与我等信徒传授天书时,是再温和耐心不过的了……使者大人常说,众生皆苦,他是来渡我等出苦海的。”
芝麻好奇道:“和尚庙变成了河神庙,那么,那些和尚去了哪儿了?”
那老丈不甚在意地说道:“下地狱了呗,‘不敬河神者,永堕阎罗殿’,这是河神大人给他们的惩罚。”
“意思是……都死了?”
老丈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谁让他们对河神大人不敬的?往日里他们拜佛念经、戒荤戒色的,又有何用?河神大人要惩罚他们,他们一个都躲不掉。所以说啊年轻人,拜神还是要拜对咯,不然可就耽误一辈子呀!
“我们信河神的就不一样了,河神大人会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使者大人还会讲经赐药,助我们长生……“
周小渡思忖道:“老丈,不知我们这样的外人,可否到河神庙里拜上一拜?”
那老丈已是喝得有些醉了,“唔……外人啊……这个老汉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河神护佑的是我们长流村的村民,你们不好贸然去打扰河神清修的,要不,你们先去问过使者大人的意思?看看河神收不收你们这些外来的信徒。”
周小渡问道:“那如何才能见到使者大人呢?”
“过两日,使者大人会下山来村里讲经赐药的,你们等到那时,就可以见到使者大人啦。”那老丈答道。
忽然,有一村民自远处跑来,对老丈喊道:“老杨,你还喝呐?你不知道吗?你二弟一家子出事了!”
老杨醉醺醺地道:“出事了?我二弟?他们是不是下地狱去了?”
那村民脚步一顿,惊异道:“你怎么晓得的?”
“嗐,上次我和二弟喝酒,他都告诉我了,他说他不信河神,更不信使者大人,要带媳妇儿和儿子搬走,还让老头子我也跟着搬,他这样执迷不悟、不敬神明的人,必是要遭天谴的,河神大人是要降罪的哦……我早就料到了,已经和他们一家子撇清关系啦。”老杨嚷嚷道。
“干得好!老杨!”那村民赞许道,“像他们这种不敬河神的人,逃不过天谴的,我们不能和他们来往……不过,你二弟家只有你这么一个亲戚了,你还是过去帮忙料理一下吧,不然乱七八糟的,污了河神大人的清净。”
“哦,哦,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去,这就去……”老杨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把酒葫芦和蒲扇抱在怀中,向二弟家走去。
周小渡几人见状,连忙跟上,周小渡道:“老丈,我们帮你。”
“好,好,都是好孩子啊,到时候使者大人下山,我老头子一定会为你们美言几句的。”老杨点点头,面上是醉酒后适意的笑容,全无半分丧亲之痛。
穿过泥瓦房,走过田埂,几人来到一户人家。
刚走到门前,便嗅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儿,江思白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周小渡和芝麻亦是皱起了眉头。
门没锁,老杨走上前去,推开木板门,“吱呀”一声……他看着面前的场景,后知后觉地感到悲戚起来,口中念叨道:“罪过哟,罪过哟……”
周小渡歪了歪身子,从一侧望进去,便见屋内齐齐整整躺了四具尸体,看身形打扮,是两男两女,没有头,他们的头……哦,摆在桌面上。
从相貌上来看,她猜测,这四个人应该就是老杨的二弟、二弟媳、侄子、侄媳妇。
芝麻和江思白已经跑出去了,不敢再多看,留下周小渡一个人上去帮忙,“老丈,您年纪大了,还是让我来吧,要把他们搬到哪里去?”
老杨感激地看着她,道:“屋后有辆推车,我去推来,你帮我把他们抬上去就行了。”
“好嘞。”周小渡见他去了,捧起一个头颅便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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