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要走,他鼓起勇气,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努力地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讨好道:“姐姐,你真好看……姐姐的眼睛真漂亮……”
蒙面人斜睨了他一眼,背起双手,说道:“你在巴结我?”
“呃,”他尴尬地顿住,随即又点了下头,“嗯。”
“巴结我没有用,我只负责看顾这蛊楼,你们这些人的生死,我是无权插手的。”蒙面人目视前方,冷淡地说道。
“不是要劳烦姐姐插手,只是想姐姐给个机会,让我有幸跟着您罢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递给那蒙面人。那只老虎这么听这人的话,想来其他猛兽也不例外,只要自己能跟着她,那晚上的时候就不怕被猛兽吃掉了。
蒙面人看着他手里的银子,眼神看上去十分嘲弄。
心知对方瞧不上这点小钱,他使出浑身解数,谄媚道:“姐姐这等人物,想必是瞧不上这点东西的,小弟也只是聊表心意罢了……姐姐您这么漂亮,虽然蒙着脸,但是一看就是个大美人,这人美呀,肯定心也善,就给个方便嘛!小弟以后给您鞍前马后,伺候您,孝敬您……”
蒙面人懒得看他的笑脸,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半点都不搭理。
见对方没有赶走自己,他趁热打铁,接着套近乎,“姐姐,实不相瞒,我在家里时也有个姐姐,年纪和您差不多大呢。她对我可好了,这些银子就是离家前她悄悄塞给我的。
“您看,我要是死在这里了,被老虎大狼吃掉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肯定会很难过的……小弟见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格外亲切,我想您肯定和我姐姐一样,也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他碎碎念许久,那蒙面人终于给予了回应,“我也刚好有一个弟弟,比你大几岁。他啊,叛逆得很,整日和我吵架,他要是像你这么乖觉嘴甜,我还能少添点儿堵……”
“既是姐弟,他心里肯定也是很关心你的,只是嘴硬而已,姐姐不要难过。”他说,“姐姐,您要是给小弟行个方便,以后咱就是亲姐弟了,我天天变着花样哄你开心,你说好不好呀?”
蒙面人侧过脸来,沉静地看着他,惋惜道:“你这小不点,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
“那来都来了,认个姐姐再走嘛!”他笑得眉眼弯弯。他知道,没有人会喜欢哭丧着脸的家伙,只有笑得够甜、说得也够甜,才能从别人那里讨些好处。
后来,便是这个神秘的蒙面人护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危机四伏的长夜。那蒙面人不爱说话,很多时候都只是把他当空气一样,但她从不曾把他赶走过。
只是某一天,蒙面人不再出现了。他冒着被猛兽追击的危险,找了很久,才发现,守楼人已经被替换成一个陌生人了。
他没有跟新的守楼人打交道,因为他感觉得出来,对方不会接受他的请求。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一种直觉。
后来几经波折,他在蛊楼活了下来,当初将他送进这杀人场的“家人们”再次出现,兑现诺言,要带他回家,让他继承天底下最多的财富。
可是,他已经不想去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家,那些需要将双手沾满鲜血才能得到的财富,他也并不想拿。
他摆脱掉那些人,逃回了叶家,想再见见三小姐,看看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离开前听说她婚期将近,可能这会儿已经嫁人了……
等他回到叶家,却得知叶家被灭门的消息,三小姐也死在那场灭门惨案里面。
谁能想到呢,原本兴盛殷实的一个家族,一夜之间,尽化作飞灰,连凶手是谁都无从得知。
那时,他看到了人生的无常,便总觉得,自己也会忽然死掉,或许是明日,又或许就在下一瞬。
于是,他游走在大街小巷、山水阡陌之间,累了就原地躺下,饿了就随便找点吃的,无聊了就去河边玩水、去山上看云……
死在饥寒中也好,死在重病无药下也罢,至少不是死在旁人的手里,不是死在恶臭的血腥里,倒也干净。年少的他如此想道。
直到在那个雨夜里,遇见了满身清寒的周小渡——
漫长的回忆在盛余庆的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回过神来时,那擂台上的青年已经彻底脱力,从护栏上坠了下来。
他不像自己当年那样,好运气地将猛虎砸晕,而是整个人重重落到台上,疼得抽搐,软绵绵地根本爬不起来。
观者们欢呼起来,大声嘶吼着,鼓励那大老虎将这废物吃掉。
饿虎欢欣激动地咆哮了一声,冲上前去,虎爪将那干瘦青年按在身下,裂开大嘴,利齿滴着涎水,便要咬破这猎物的咽喉。
盛余庆呼吸一滞,可是隔着护栏,他似乎什么都不能做。
手掌无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感受到上面的冰凉,他蓦地反应过来,铮然将那长剑抽出剑鞘。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再度响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笃定,“你不能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你要做到的是,无需去希望。
“如果你觉得这支箭可能射不中,那它多半就是会射不中,因为它根本靠不住。唯有在射出箭时,内心笃定万分,目标才会尽在掌握。
“这支箭还没被你驯化,你只需要再凶狠霸道一些,将它驯化即可……是驯化,不是和它打商量,求它给你个面子,你懂我意思吧?”
他在这一刻,幡然领悟到周小渡当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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