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再去请个马医来,给这匹马清清毒,人之间的污糟事,不该连累了一匹好马,你们说是不是?”她面色清冷,端着马鞍,拂袖而去。
现在,立刻,马上,她要去兴师问罪。
周小渡并没有特地去看盛风袖的神色,但盛风袖的心却是抑制不住地沉了下去。
会是娘亲做的吗?娘亲曾跟她保证过,一定会将小野种赶出去的可是,无论心里再怎么愤恨厌恶,她都没想过要杀了小野种,甚至于每天见那个少年在眼前晃悠,她渐渐的,也不似最初那般恨得想要拿剑捅他了。
有时候看他孤身在演武场上练剑,学馆和家两头跑,连个贴心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会有一两个瞬间觉得他可怜。
在这个家里,阿爹再怎么生气罚她,只要她撒个娇,阿爹很快就会绷不住,宠溺地让她别再任性。娘亲更是时时包容,万分疼爱,总会搂着她说自己是心肝肉、小棉袄。
她盛风袖看似屡屡在少年手下吃瘪,但总归是有恃无恐的,因为她心里知道,这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她与盛家的紧密联系,是对方远远比不上的,她与父母熟稔自然的亲近,更是对方得不到的。
可,若此事真是娘亲做的呢?若爹爹知道娘亲要杀他的儿子呢?这个家,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盛大小姐,在这个念头冒出来后,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恐惧。
目睹了这一经过的卢仁溢很好奇,在卢家小厮的惊呼下,纵身跃入场内,来到众人跟前,饶有兴趣地问:“那个女子是何人?”
“她是我的夫子。”正胡思乱想的盛风袖被他惊醒,回答道。
卢大少想起那天在茶馆里遇到那个女子,盛二当时说“她是舍妹的女师”,原来就是她么?
此女当时凭几杯茶就坑了他五两黄金,临走前想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儿,还被一口回绝,摆的好大的架子。事后他与人打听,也未曾听说所谓“琉璃茶”,越想越怀疑自己是被此女骗了。
卢仁溢勾起嘴角,冲那女子扬声道:“娘子留步。”
周小渡顿住脚步。
“不知娘子可还记得卢某?”他紧接着问道,有些期待对方的反应。
但见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容来,她有些困惑地微眯起眼,启唇道:“抱歉,事务繁杂,记不得了,您是哪位?”
依然是一副很大的架子。
她面相生得清冷,一双狭长的眼眸微眯起来,恰好令那清冷感柔和些许,阳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华美金边,犹如下凡渡世、悲悯低眉的神佛般,有一种神圣的美丽。
终于看清对方面容,卢仁溢的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先前他便靠直觉感觉此女应是个美人,如今得见真面目,才发现比他想象的要美上三分。
漂亮到让他可以不计较对方的无礼。
“那日在茶馆,娘子请卢某喝了一杯茶。”他拾起笑容,彬彬有礼地提醒道。
“想起来了。”周小渡不耐烦地回道,“所以你有什么事么?”
卢仁溢温声道:“无事,只是”
“既无事,那我先走了,回见。”话音未落,人已飘然离去。
卢二走上前来,站在大哥身边,抱怨道:“这女的真没礼貌。”大哥话还没说完呢,她就急急地走了,真是失礼。
卢仁溢斜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有个性。”
卢二:“”
盛风袖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踌躇一番后,鼓起勇气,追上杜夫子,打着磕巴地对她说:“夫子,你可不可以别告诉我爹爹,这件事情,也,没必要闹到爹爹面前去”
“盛风袖,人都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周小渡垂眸看着手中马鞍,冷澹地说。
盛风袖无言以对,茫然间,便撞见守候在前方的少年,他正站在旌旗下,看样子好像在等她们走过去。
盛余庆看着周小渡手里的马鞍,“这是什么东西?”
“被动过的马鞍。”周小渡简单解释道,“你不必操心,我们大人会处理的,不会让你白白遭难的。”
末了,她盯着少年血淋淋的双手,又犹豫了一下,语气生硬地说:“嗯你先去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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