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哼道:“就算你有心,但是人呢?”
吴山道:“大人,是这样的,我仔细盘问,最初姑娘还不愿意多说,后来见我问得恳切,也就说了……她这一说,我心里头就跟刀割似的,还不到二十的姑娘,从小到大,一肚子苦水,含着黄连长大的……五岁那年,就被亲妈给卖了,只卖了十斤小米。买家说是当成亲闺女养,可没几年,又把她给卖了,就这样,辗转卖到了扬州。十来岁的孩子,每天要拿八个时辰练功,无论寒暑,大人你知道,在青楼练功夫,哪是练出来的,那是苦出来的。这么粗的木棒,就往身打,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语……”
吴山是越说越伤心,徐景昌越听越皱眉头,“我说吴山,你的意思是我让你找个唱曲的,你听人家的经历太惨了,没把人带过来?”
吴山正色道:“大人,下官也有俩闺女,实在是听不得这个。我擅自做主,没有带过来。不过我听她的故事,留了十贯宝钞,就算是请她唱曲的钱了,大人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卑职愿意领罪。”
他这一说,徐景昌哑口无言。
姚广孝却是哈哈大笑,“吴参议虽然质朴,却有一颗佛心,善哉善哉啊!”
吴山连忙挠头,不好意思道:“少师过奖了,本来下官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为了大人安全,盘问之后,人家一说,就越发不忍了。”
姚广孝笑道:“无妨,此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便是圣人也会赞同吴参议的做法。”
能得到姚广孝称赞,吴山脸露出喜色,这可是比什么都难得,咱也算是入得了姚少师法眼的人了。
徐景昌气得一旁翻白眼,“姚少师,按照您的意思,今天这个曲就听不成了呗?”
姚广孝双手合十,“能见一颗真心,胜过仙乐万曲,徐通政,你啊,俗了!”
见到徐景昌吃瘪,吴山险些笑出声来。不过他还是赶紧忍住了,没有完成任务,再嘲笑大人,还想不想活了?
徐景昌眼瞧着一天无事,曲儿也没听成,只能起身。
“算了,回家钓鱼去了。”
他低着头,正要往外走,一个肥硕的身影,就把他给拦住了。
朱高炽来了。
和徐景昌下棋摸鱼不同,他是真的操心费力,连中午饭都没时间吃。
通政司这个倒霉地方,只要你想干,就有干不完的活儿。
本来只是朱高炽一个人来观政,现在二弟和三弟也来了,无形中就多了几分压力。
大胖子唯有不辞辛苦,凡事亲自过目。
然后他就发现了问题。
“表弟,我看到有人弹劾二弟,说他盘剥百姓,与民争利……这事情要怎么办才好?”朱高炽很认真询问,甚至有点焦急。
三兄弟一起来观政,他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兄弟内斗的笑话,但是有人弹劾二弟,自己不闻不问,万一查实了,也会落下埋怨……所以他只能来请示徐景昌。
徐景昌的脸很黑,明明都要回家了,大胖子非给自己找事!
“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需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错字,有没有词不达意的地方……”
朱高炽不解道:“然后再递给父皇?”
“当然不是!你需要以文本不合格的名义压下去,就放在通政司。”
朱高炽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
“表弟,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你问过我吗?”
朱高炽急忙扭头,“我现在就去。”
“晚了!”徐景昌气哼哼道:“你不跟我说,什么都好,说了就是包庇。你给我记着,下一次遇到了,就找个临时的书吏,说是他弄错了就行,懂吗?”
“懂!”大胖子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乖乖点头,可还是不甘心,“贤弟啊,你就这么糊弄公事啊?”
“废话,你爹给的那点俸禄,你还指望我卖命啊?”徐景昌哼道:“别废话了,赶紧说说,汉王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朱高炽苦兮兮道:“据说是二弟以一成五的利息,就在应天府放贷……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收一成五的利钱,简直贪财好利,压榨百姓,无所不用其极……”
“等会儿。”徐景昌拦住道:“现在金陵的利钱是多少?”
朱高炽一阵迟疑,吴山在旁边沉声道:“市面三成以,比比皆是……那个唱曲的姑娘,第二次被卖,就是养父母欠了地主家两石粮食,不到两年,就到了五石。还不钱,不得不把孩子卖去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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