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站起来,要给徐景昌跪下。
徐景昌伸手拦住,“用不着客气……我想问你,何谓纲常?”
黄孝儒一愣,“自然是三纲五常了……只是他们仅仅是狎妓,就算是逼良为娼,也到不了败坏纲常的地步啊?”
徐景昌一笑,“这就不对了……普通人或许可以,但既然是读书人,就要拿读书人的标准要求他们。更何况他们还是朝廷官吏,尤其是好几个人还是御史言官,他们平时风闻奏事,弹劾百官,动不动还劝谏天子。那时候他们可是侃侃而谈,义正词严啊!仿佛这天地下,除了他们,就没有好人了。”
“凭什么他们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到了他们,就要讲究规矩了?没有道理啊。”徐景昌笑道:“黄知县难道没有听过以毒攻毒的一招?”
黄孝儒怔了怔,突然茅塞大开,立刻道:“定国公的意思,可是要拿这个狎妓做文章?”
徐景昌点头,“没错,你也是读过圣人书籍,知道什么是微言大义,拆解这个案子,没什么难度啊!”
黄孝儒简直要哭了,谁用孔孟之道害人啊?
微言大义,也不是这个用法啊!
不过眼下不是辩论学问的时候,黄孝儒仔细思量。
“仁者爱人,谁人没有妻女,狎妓之举,自然是不仁的。”
孺子可教也!
徐景昌含笑,“还有吗?”
“有,既然是暗娼,又是多次去,那个花大虫也说了,女孩出身清白,他们还是坦然受之,助纣为虐,自然是不义的。”
徐景昌点头,“还有吗?”
黄孝儒想了想,又道:“他们明知不法,却不举发,这算不算渎职?算不算不忠?”
徐景昌抚掌大笑,“算!怎么能不算!为官不忠,为人必然不孝。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如此之人,臣节不亏吗?还有必要留在世吗?”
有亏!
当然有亏!
黄孝儒激动的眼睛冒光……原来还可以如此定罪!
这招还真是够无赖的
不过那些言官本就是指手画脚的无赖,拿这招对付他们,也算是恰如其分。
黄孝儒当即起身,对徐景昌深深一躬。
“多谢定国公,卑职知道怎么办了。”
随后黄孝儒就写出了或许是大明立国以来,最无赖的一份判词。
首先,皇帝陛下三令五申,禁止百官狎妓,流连青楼。俞士吉等人,身为监察御史,执掌风宪,却违背旨意,带头作恶,按律当诛!
当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徐景昌就已经暗暗点头,这货已经把精髓学到了。
按照狎妓判案,肯定死不了,但是换成违背旨意,这就是谋大逆啊!
足以把九族都赔进去。
再往下看,身为朝臣,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明知是良家女子,却欣然享受。毫无仁慈之心,不顾道义,将圣贤教诲抛到九霄云外。
如此行径,如何能自称孔孟门徒?
简直是读书人之耻,士林败类。
包庇罪犯,知情不报,非但渎职,而且不忠。
败坏纲常国典,罪孽滔天……
总结了一圈,黄孝儒最后定罪,秉持天子仁慈,将涉案的十三名官员,悉数斩立决。
这个结论递去,朱棣还没说话,三法司这边就乱了。
“郑尚书,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定罪啊!要真是这样,就没有哪个人犯能活了!”吴中咬牙道:“不论犯了什么罪,都是败坏纲常,都是不忠不孝。岂不是人人皆可灭族?这还要咱们三法司干什么?”
郑赐同样无奈,“我已经去了,本想把这个案子抢过来,奈何徐景昌在那里拦着,有这个小子,就没有好事情!”
左都御史郭资气哼哼道:“不用问,这一定是徐景昌干的,黄孝儒纵然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胆子。姓徐的简直藐视国法,实在是太可恶了。”
吴中道:“左都御,事已至此,咱们三法司必须同进退,无论如何,也要挡住,要是不然,我们就不要在朝中为官了。”
三人面面相觑,郑赐带头,“好吧,事到如今,也只有为了道义舍命一搏了!”
三个人立刻动身,前往左顺门,求见天子。
他们很容易就见到了朱棣。
凑巧的是,徐景昌也在,还有元县令黄孝儒。
和以往不同的是,黄孝儒身穿了一件耀眼夺目的飞鱼服,乍看之下,仿佛是锦衣卫一般,威严煞气。
朱棣哈哈大笑,“你们来的正好,黄知县审案有功,断案有理。朕特赐飞鱼服,嘉奖功劳。你们怎么看,朕可还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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