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见无崖子大发感慨,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好有所表露。
他对无崖子说道:“掌门师伯,现下大师伯与三师伯水火不容,弟子武功低微,难以调停,还请掌门师伯移驾,前往灵鹫宫,主持大局。”
无崖子苦笑一声,说道:“我一时不查,被自家徒弟弄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前去灵鹫宫?还谈什么主持什么大局?”
李逍遥见无崖子要打退堂鼓,一把拉过丁春秋来,对无崖子说道:“师伯,丁春秋乃是您门下弟子,按照咱们逍遥派门规,他欺师灭祖,当由您自己的传人弟子清理门户。现在苏师兄和他的徒弟们可打不过丁春秋,您若是不愿振作,那苏师兄师徒,可就永无宁日了。”
他话话说一半,连忙一手拉住苏星河,拇指少商穴对着苏星河手上劳宫穴,轻轻送入少许内力,苏星河只觉得经络中一股热气微微跳了几跳,心领神会。慌忙跪下,对着无崖子说:“师父,师弟说的对啊,弟子年岁已大,徒孙们醉心杂学,皆拿丁春秋没有办法,还请师父振作精神,再教出一个小师弟,狠狠为我师门出这口恶气!”
无崖子闻言,默不作声。李逍遥见他犹豫,正要继续劝说,却听到屋外一声一声大喝。他心中一紧,说道:“不好,这是老赫的声音,外面出事了。”转过头,拉着丁春秋就跑,苏星河连忙去将无崖子从钢丝上解下。
李逍遥拉着丁春秋,冲出屋外,只见一品堂与灵鹫宫众人倒了一地,只有符敏仪、公孙休、玄冥道人及霍山四人尚在与人交手。赫连铁树倚着木屋坐在地上,似是穴道被点,不得动弹,他手中一个瓷瓶,居然连“悲酥清风”都不曾打开。
李逍遥见围攻符敏仪等人的乃是一道灰色人影,他在符敏仪四人之间,瞻之在左,忽之在右,身形犹如鬼魅,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他一人出手,竟将四人团团围住。
李逍遥运足目力,居然看不清此人面目。再看一旁,还站着八人,皆十七八岁的年纪,都穿着灰色衣服,脚踩官靴,面白无须,体态轻柔,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场中。
他正看时,却听到公孙休一声痛呼,不知被什么兵器所伤,满脸是血,仰天倒下,不知死活。少了公孙休一人,符敏仪三人更加捉襟见肘,玄冥双掌寒风四起,死死护住周身三尺,霍山怪招跌出,手中一对令牌只顾保住自己双眼、咽喉等等要害,符敏仪手中一柄软剑,如同怪蛇游身,护在身旁,仗着初学不久的“凌波微步”,才不曾中招。
李逍遥见情势危急,连忙大喊一声:“小心暗器!”便一挥手,将丁春秋向那人丢了过去,他内力强横,出手之间,一股内力涌入丁春秋体内,将他穴道解开。丁春秋莫名其妙腾空而起,直直向那道人影撞了过去。
丁春秋身在半空,双掌急发,劲力扫过,那人居然忽的不见踪迹,丁春秋猛听得一旁李逍遥大喊:“老丁,下面!”他急忙使了个“千斤坠”的身法,向地面踩去,却只觉脚底涌泉穴一麻,那人从他脚底溜出,竟还有闲暇伤了他一条腿。丁春秋站定在地,双掌向四面八法齐齐挥去,一时间劲风四起,那人便难以近身了。
李逍遥连忙大喊:“各位且住手!”
那道灰色人影忽的一闪,却是回到那群年轻人身前站定,李逍遥这时才看清对方相貌。这人穿着与其他年轻人相似,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脸上虽然有了皱纹,但皮肤甚是白嫩,下巴上光洁如新,居然没有一根胡子。他开口先笑,神态甚是和善,若是不看地上满满当当躺着几十人,只当是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
只听他笑了几声,温言说道:“咱家闻听西夏‘一品堂’私自大举入宋,特来与赫连将军打个招呼。不知赫连将军此番却是所图者为何?”
赫连铁树连喘粗气,说道:“不敢,在下此次入宋,乃是私事,并无对大宋不利之处,还请阁下明察。”
李逍遥闻他所言,恍然大悟道:“原来阁下是官家人,还未请教尊姓大名?”那人叹了一口气,仍然未曾说话,先笑三分,说道:“刑余之人,哪里还有名字?咱家姓于。”
他看着李逍遥,似笑非笑的说道:“去岁宫中失了几坛御酒,惹得贵人们大怒,这才将我等几个不中用的奴婢打发出来,命咱家看好大宋的门户,莫要再失了皇家的体面。”他说话时,体态语调,皆似女人,不阴不阳,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李逍遥倒是对这些残障人士没有什么偏见。只是此刻他做贼心虚,说不出硬气话来。只得打个哈哈,说道:“于老师请放心,这‘一品堂’乃是受在下所请,来大宋帮在下找人,绝无恶意。现下人已找到,我等即刻退去。”
他叫人一向随心所欲,这句“于老师”却不是随口一说,实在对方“葵花宝典”神功厉害,他心中甚是佩服。
对面那位于公公自记事起,身边之人,要么视之如草芥,要么畏之如蛇蝎,他从未听到过如此随意平和的称呼,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暖意。
他摇摇头,笑眯眯的说道:“公子所言,咱家自是信得过的。不过上命难违,还是劳烦赫连将军随咱家走上一遭,诸位都是贵人,且放心,咱家决计不敢伤了将军。”
李逍遥叹口气,踏前一步,说道:“于老师,我实在不愿与你这样的忠贞之士为敌,咱们随便比划比划,你也好回去交差,我也不失朋友之义,你看如何?”
于公公脸上笑容更甚,说道:“公子高见。”他尚未说完,身影一动,突然出现在符敏仪身旁,李逍遥玄铁剑刺出,这于公公却身形一转,又与丁春秋换了一招,李逍遥玄铁剑急忙顺势一扫,于公公手中一点寒光闪过,向李逍遥持剑右手抹了过来。
李逍遥玄铁剑再变一招,剑尖对着于公公的心口,于公公身形不见动作,却忽的后退了两尺有余,李逍遥只觉得手上一痛,低头看去,却是右手虎口的合谷穴一旁有个小小的针孔。李逍遥暗自心惊,若非刚刚他应变及时,这一针扎在合谷穴上,玄铁剑便要脱手了。
那于公公收招退后,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一剑镇西戎’的李逍遥,真是好剑法。”
李逍遥开口说道:“多谢夸…哎哟我草!”原来于公公夸他是假,诱他说话是真,待李逍遥开口,身形一闪,便又上前,所幸李逍遥第一次遇到这等怪异对手,不敢有丝毫大意,玄铁剑横封,格挡了一招。
李逍遥展开“凌波微步”,手中玄铁剑与那于公公以快打快,双方对攻起来,他“凌波微步”玄妙异常,与玄铁剑配合出招,更是相得益彰。那于公公内力虽强,但也不曾强过他性命交修的“九阳神功”,但于公公身法诡异,招式迅捷至极,常人连看也看不清楚,又如何反应得过来,更别说变招应敌了。
李逍遥仗着“凌波微步”,与那位于公公对攻了几十招,只觉得对方招式虽然精妙,但每招都有着两三个破绽,可是自己始终慢了对方一筹,剑刚至,对方招式已经使完,那破绽早已消失不见,而对方手中钢针则迅捷无比,令自己防不胜防,不多时,自己身上便中了三针。只是那于公公忌惮李逍遥剑法神妙,往往沾之即走,这三针也不曾刺中穴道。
赫连铁树睁大了眼睛,他自遇到李逍遥始,从未见他与人比剑时落入过下风,此刻他见李逍遥身形变换莫测,玄铁剑如疾风骤雨,虽然不断将对方逼退,但自身却更显狼狈,不由的心中暗暗叫苦。姓李的打我便重拳出击,遇到来抓我的便唯唯诺诺,可惜我赫连铁树,壮志未酬,便要先落凤于此,真是惜哉,痛哉。
李逍遥玄铁剑沉重,平日里,他内力有成,自然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但此刻他以快剑法与这天下至快争锋,这玄铁剑便显得榔槺。五十招过去,他感觉手腕略有酸痛,这才明白对方为何用钢针对敌。
正在这时,却听到无崖子声音从木屋处传出:“若一志,无听之于耳而听之于心,无听之于心而听之于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无崖子所念,乃是《庄子》中的一段,“一志”者,义为专一心灵,神不外驰,不为外物所动。
李逍遥听了,心中恍然一动,当下停步站立,玄铁剑却慢了三分,于公公手中钢针连连刺出,李逍遥只等他钢针将要及体,玄铁剑才或刺或挥,将对方迫开。越到后来,李逍遥出剑越少,那位于公公连连急攻,却始终进不去李逍遥身遭三尺的圈子。
于公公又攻了三十余招,皆被李逍遥出剑化解。他见自己无法建功,便退后站住,笑着说道:“李公子神剑,咱家佩服。”
李逍遥苦笑一声:“于老师威武,在下自学剑以来,除了师门长辈,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咱们还要打么?”
于公公笑着摆手,偷偷往木屋方向看了一眼,说道:“不打了,不打了,咱家使出浑身解数,也拿李公子无可奈何,既然李公子说了赫连将军会离开大宋,那就请诸位自便吧。”他回过头去,对一个年轻人说道:“童贯,你且拿着皇城司的令牌,送赫连将军一行,路上吃穿用度,都不可怠慢。”
一旁一名年轻宦官,上前一步,躬身领命,又回过头来,对李逍遥说道:“小的童贯,但听李公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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