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林间雾气氤氲,小查理赤裸着上身静静地伏在草丛间,现在看来,他倒也并不是一个瘦弱的小子,在他看似瘦削的体态下肌肉隐隐凸显出来,就好似一张慢慢绷紧的弓。
枝叶上的露水拧湿了他的发梢,他眉头紧锁,盯着面前错综复杂地被绑在林立木桩间的丝线。
这些细线有如发丝,若非是红色的还真是看不清,但即使是这样,要将它们一一辨认还是很困难的。
被这些丝线和木桩团团围住的是一个锁上的小木盒。
而在木盒的上方,数条丝线的交汇处绑着一个小铃铛。此刻这个小铃铛正因穿林的晨风微微摇晃。
小查理观察完毕之后,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整个人的气息,继而微微点了点头。
而波尔就站在一边,一爪支着一个与他一般高的沙漏,再看到小查理传来的消息后,小爪子一旋,尾巴一揽,便将沙漏上下掉了个个儿:
就在第一粒砂砾落到瓶底的那一刻——
却见小查理利用手掌、手肘、膝盖和脚趾以一种非常奇特地姿势在地上匍匐爬行,悄无声息并且非常迅速,很快就靠近了缠绕着丝线的区域。
他双手双足同时轻轻发力,整个人就被微微地弹起,小查理仅仅是微调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便手脚异常灵活地跃进了丝线中。
紧接着,少年如同在跳一支妖魔般的舞蹈似的,动作夸张而又充满力量,他的肌肉线条收而不紧,绷而不发,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为了迅速穿过丝线,可以说,他做出的动作中很多就连当世舞蹈家都会赞叹不已。
当小查理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停在小盒子前时,沙漏底部才堆起一个小丘,起码还有四分之三的沙子仍在缓缓流淌。
仔细看去,那些丝线正好挨着小查理的身体,可他现在犹如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却见晨风又起,丝线轻晃,少年保持着这个动作。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小查理才嘴唇微动,吐出一根针,左手小心翼翼地一抹嘴,便将那根针捻在了指间。
这一切都做得很缓慢,小查理将针插进盒子的锁孔中,深吸了一口气,左手微微震动着,整个身体保持着尽量不要压到周围的丝线。
只听咔得一声轻响,没等小查理自己动手,木盒居然自行弹开了,就在这一瞬间,小查理只觉得自己眉心有轻微的刺痛感,下意识左手护头身体蜷缩,却又同时尽可能地不去触碰到那些红丝。
与此同时,在木盒之中迸发劲风向着小查理袭来,一道寒芒擦过了小查理的腰侧,射断了一根丝线。
瞬间,所有的线都软了下来,那颗铃铛也落了下来,小查理暗道不好,不过此时也无束缚,只见他右手一撑,右脚一蹬,整个人挺身而起,接住了那个铃铛,与此同时拇指塞住了铃铛口,自始至终铃铛一声声响也没有发出。
林间宁静依旧,只有风过树叶的沙沙,沙漏之中的索索,连鸟鸣也时有时无。小查理满身泥泞地从地上盘坐起,叹了口气,毫无疑问,这一次训练他失败了。
往常来说这难不住他,只是最近小查理总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而且是没有任何原因的,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影响了他的发挥。
小查理捡起那个空木盒看了看,里面是一个小型的机括,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这才将笼在自己身上的丝线收起来,缠在一起放进了木盒里:
“波尔,走,我们洗漱去。”
树影婆娑间盗贼和拳师靠着一棵树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阿加沙有些吃惊:“杰洛特!你居然用真家伙来训练!”
杰洛特虚着眼一脸无所谓道:“这小家伙八岁的时候木质的触发式机括已经对他没有用了,十岁的时候钝头钢制机括完全可以游刃有余。”
阿加沙笑说:“看来,他把你大部分的功夫都学去了呢,欠的就是火候了。”
杰洛特啐了口,道:“还不够。”
阿加沙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满大街跟着我叽哩哇啦地乱跑呢!”
杰洛特气急败坏道:“那是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他就是不肯老老实实跟着我学!非要去走我那个蠢弟弟的老路。”
阿加沙有些奇怪:“那他练得那么老实。”
杰洛特叹了口气,目光深邃:“我骗他的,说只要盗贼的基本功学会,一通百通,对剑术会有很大的帮助。”
两人就这么看着少年消失在树丛间,不再言语。
此时那个被遗忘的沙漏才堪堪漏完,而不远处的一刻大树上一根钢针深深地没入枝干。
深秋太阳早已在天空高高挂起,与其本身所散发的光芒相比,他的热量对小镇居民的影响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在这个因为矿业才发展起来的小镇上,人们早就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仅有的一家面包店更是已经准备好了为矿工们送去的硬面包,倒不是偷工减料,只是小镇的种植业实在不发达,加之面包师的技艺并非上乘,面包的口感太硬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在小镇的中央广场上立着一尊铜浇筑而成的雕像,这个雕像是一个跛了一条腿的老头,他身上大包小包的,包里全是一张张卷起来的测绘纸,老头头上歪戴着一个小帽,口中含着一个烟斗,锐利的目光正望向小镇矿山的方向。
这个老头正是小镇的开创者,是他发现了这座矿山,让原本流浪的人们有了一个家,只要定期向帝国交上一部分的特殊矿石作为所应缴纳的税务,帝国便给了他们合法的开采权。
整个小镇也慢慢在这个老头的指导下建立起来,开矿山,建矿道,他几乎每件事都是亲力亲为的,而当他的眼神不再锐利之时,他将这个渐渐充满生机的小镇交给了众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镇的居民为了纪念他,给他立了这个铜像,并以他的名字命名了小镇:斯莫威尔。
一个留着鼻涕,衣不蔽体的小男孩正在雕像的阴影之下,抬头望着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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