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陆上,论实力天麟居榜首。
十年前,天麟帝君沾沾自喜,崇尚奢靡之道伊始,也是九州大陆风云暗涌的开始,当代的年轻帝君或是王子皇孙,都默默的长成了人物。
而今这个大陆上,天麟名义上依旧是第一,但实力却大不如前,众人虎视眈眈而不上前,不是自身实力不够,就是忌惮唐家军。
所有人恭维着天麟这个霸主,静静的看着这昔日的雄鹰,是如何从内力腐蚀的一干二净,却都不愿意自己亲自上前动这个手。
十数年间,天麟在一片歌舞升平中,照着各国帝君所期待的路上越走越远,大夏、秋楚、烨国悄悄的成长。
名义上的霸主之下,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秋楚紫衣侯王瑞传言是秋楚帝君在外的私生子,这些年来,太子南宫焱掌权,和这紫衣侯斗得也最是凶狠。
上次姬若风让人送去陈国的货物中,有多少是见不得人的,其中有牵扯进了多少的权贵,这其中的人可不单单局限于大夏这么简单。
如今南宫焱和王瑞都在上京城中,这两个人是敌是友都不明确,唐淼成了风冥涧心上任的少尊主这件事情,又被阴庭十分大方的公布于众。
按照这两个人的势力,想要知道当初这批货是在风冥涧消失的并不难,怀疑上唐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瑞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唐淼的面前,让人不怀疑点什么,也十分的难啊。
唐淼盯着君非白看了看,并不明白他此刻眼眸中的担忧里,还包含着许多的思量与盘算。
君非白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唐淼用余光扫了一眼他搁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她今天不给他一个答案,他是不是准备把自己吊起来逼供?
她又看了看他盯着自己的眼睛,觉得十分有可能。
为了自己的安宁,她从怀中掏出阴浔的信,十分大方的递了过去,“还不是我的好徒弟。”
君非白一手接下信封,唐淼钻了空子,弯着腰从他的手臂下穿过,绕到桌前,捡了最能充饥的四锦冷面来吃。
“君非白,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徒弟求我医他来着,我这个做师傅只是照搬而已。”
她大口的吃了一筷子面,喝了口凉爽的面汤,顿时觉得自己空空如也的胃得到了救赎。
又插了一筷子面,她含含糊糊道,“我在摘星楼的时候,虽然没有给薛紫衣把脉,但是吧,他那面色确实不大好,早上我看他和旁人大斗的时候,虽然处在上风,但又处处压抑,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放心,我小徒弟不会害我的!”
似乎是在确定自己说话的真实性,又似乎是在君非白的面前夸耀阴浔这小徒弟是个好人,她忍不住重重的点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后,又低头去扒拉大海碗中的冷面。
如唐淼所说,王瑞真的受了很重的内伤的话,那么伤他的人……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阴浔让唐淼治病,何尝不是一次站队,他是想拉着唐淼一起站到王瑞那边儿去。
如果唐淼治了,不管是不是她的本意,在南宫焱那里,唐淼都会成为他要防范的对手。
王瑞在秋楚虽算的上是和南宫焱斗狠斗得最厉害的人物,但始终抵不过秋楚太上皇对南宫焱这个长子嫡孙的偏爱。
纵然秋楚帝君不愿意,可老皇在写给君非白的信上,已经将南宫焱继承皇位的事情提上了日程,秋楚帝君已经病入膏肓,若是不出意外,年内南宫焱就会继承大统。
虽说唐淼贵为天下第一帮的掌舵者,轻易不会有人敢动她,但得罪强国未来的帝君,似乎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阴浔不会害唐淼,君非白是愿意相信的,可他用唐淼欠下的人情,绑架她替王瑞诊治,护住他的安全,这些,随时都可能置唐淼于一个不利的位置。
阴浔真的如唐淼想象中那样的好么,纵然在风冥涧他多么的隐士避世,可终究回朝了不是么?
他的言行,何尝不可能是另一种掩藏呢?
在成为唐淼的徒弟之前,阴浔首先是天麟的正统继承人,这个身份,让人无法忽视!
君非白将手中信纸重新叠好,放进信封中,推到唐淼的手边。
也许是唐淼太过专心解决她碗里的面,一张脸都好像要埋进她面前的大海碗中,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推到她跟前的信封。
君非白忍不住笑她,“小鬼,你是有多饿,一点都都没一个少尊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灾民进城呢!”
“你管小爷!”
最讨厌旁人在自己专心吃饭的时候打断自己,唐淼凶狠的转过脸瞪了君非白一眼,又将筷子探进了面汤中,搅和着里头的配菜,连着汤一起扒拉进了嘴里。
擦了擦嘴角的汤渍,一碗冷面下肚,她原地满血复活,立刻抓着君非白的衣袖,开始“日行一善”。
“君非白,我今儿中午和晚上都没有吃饭,饿的前胸贴后背,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父女团聚,你们好了,终于见面了,我哪里敢破坏气氛啊,给足了你们父女时间相处,你还反过来说我像灾民,是不是连吃饭都碍事了,你就这么报答我!”
她一手抓着君非白的衣袖,水蒙蒙的看着她,桃花和且熙不自觉扶额,在唐淼波及无辜之前,他们干脆坐到了惊鸿楼最靠近门口的那桌,心虚的偏过脸去看门外的风景。
“唐淼,在你装无辜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想好要帮阴浔了吗?”
他倒了杯酒搁在信封上,一并推到她的面前,将自己刚才心中的算计和思量给唐淼讲了一遍。
本来这些争斗,他并不想让唐淼知道,可走到了这一步,似乎不说也不行了。
阴庭给了唐淼一个无法置身事外的身份,九州迟早会有一场大的变动,作为江湖第一势力的风冥涧,唐淼早就被卷进了棋局中。
之前唐淼没有接手阴庭的位置前,他尚且可以自欺欺人,到了如今却渐渐力不从心了,人心算计的,永远比不上时局和形势的变化,人能做,只是顺应形势作出适当的反应而已。
他忽然又想起了且熙的话,唐淼本身的想法呢,她是不是又真的需要他的庇护呢?
这次也许便是一个契机,入不入局,何时入局,由她自己选择。
透明冷敛的薄酒盛在杯中,偶尔因为周围的环境,会生起细微的涟漪,唐淼眯着眼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看的十分的认真,甚至还能够清楚的记得,这透明的混合着酒精的液体,一共生了五次涟漪,每一次是从什么角度荡开,又从什么地方消失。
桌上的烛火将酒杯的形状倒映在信纸上,有些暗,将阴浔的名字盖在了那一片黑色的斑驳下。
“君非白……”她顿了顿,终是艰难的开口,“若我帮了,最坏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唐小七……”君非白面色一凝,他的神色比唐淼好不到哪里去,其实,唐淼的心里或许清楚的很,只是不愿去决定与面对。
“或许……”他好容易开了口,同样的艰难,“你我有一天或许会站在两个对立面上吧。”
“或许,这或许中包括浅浅姐和阿离哥哥,你们三个人的立场总是出奇的形似呢!”
她浅笑着看向君非白,在他凝重的目光中,她抬手拿起酒杯。
莫不是她真的选了阴浔那一边!
君非白的眼眸深处一痛,他下意识的抓住唐淼擒着酒杯的手,“唐小七,人情债说难还,却又不尽然,你不必……”
他话到口中,却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他劝她不必非得跟阴浔一个阵营,何尝不是等于要将她拉近自己的阵营中。
说好要任她选择,他这番话又算是什么?
忽然间有些看不起自己,他抓着唐淼的手慢慢的退回到了桌岸上,眼中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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