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骚年小石头,王德和张居正、殷正茂一起进了陈家正房。一进到这里,他们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中年男人,在这儿摆着桌椅。
一见到这个中年男人,张居正就为王德和殷正茂介绍道:“养实,子端,这位就是我等的房东,陈庆湧陈弘文。弘文兄跟我等一样,也读圣贤书,有童生功名。”
“惭愧,惭愧,吾学业不精,考了十年才在二十六岁那年吊车尾,中了个童生。然后年年考,一直考到三十五岁,都还没考过院试。而那时吾膝下己有三子一女,实在是无力再考,得赚钱养家糊口了。”
“于是就不得已断了这科举的路,去锦衣卫衙口找了个书吏的活,每月赚他几两碎银,糊口而已,糊口而己,比不得三位大才。湖广、南直隶文风鼎盛之地,三位都能考过乡试中举,太厉害了。吾听内人说,新来的两位大才,其中一位还是乡试解元。”
说到这里,陈庆湧看向了王德。王德小殷正茂十六岁,嫩的很明显,而姜氏在她男人陈庆湧回来后,就告诉陈庆湧,说新来租他家房的两位赶考举子,其中一位小公子还是解元。于是冲着这个“小”字,陈庆湧就看向了王德。
而王德见人家意思这么明白,他也忙上前拱手道:“后学王德王子端,今年侥幸得中,南直隶乡试的解元。”
“什么,你就是王德王子端?失敬失敬,解元公你的名声,现在士林中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真想不到陈某居然还能有幸,能和解元公相识。”
一听自己面前的这位小公子,就是最近士林中大名鼎鼎的王德王子端,陈庆湧心里是激动万分。
甭管王德是高风亮节、诚实守信也好;还是臭不要脸,攀附权贵也罢;总之王德是名人啊,全大明一线顶流啊!这么个大明星在自己家里租房侯,这要说出去那是多大的面子啊,绝对的牛逼啊!
因此陈庆湧现在心里是激动万分,盘算着明天回衙门里该怎么显摆,才会不让那些老伙计们觉得自己是太小人得志呢!
王德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自己房东,跟人吹牛逼的资本,面对着自己房东那怪异的面部表情,他站那儿坦然面对,随便吧。
王德坦然,但殷正茂看房东陈庆湧知道王德的身份后,脸上那表情。他还以为陈庆湧是信了外面的那些,对王德的污蔑。
于是殷正茂站岀来,对陈庆湧拱手说道:“弘文兄,我辈读书人当明理,兼听则明,偏听是暗。外面那些……。”
接下来殷正茂就把王德告诉他的,王德跟徐雪是怎么认识的,王德又为什么会不惜得罪一省巡抚、学政,也要娶徐雪的原因,跟陈庆湧说了一遍。
听完殷正茂的述说,陈庆湧也是明白了事情的真像,连连夸王德高义,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夸完王德,陈庆湧就冲厨房里喊,让姜氏快点上菜。听到吩咐,姜氏很快一托盘一托盘,上了八道菜,有鱼有肉,还有两壶酒。
陈庆湧一个考了二十年,在考试成绩弱爆了的北方,都夸不中一个秀才的学渣。能和南边文风鼎盛的南直隶、湖广的举人坐一块儿吃饭,他心里是觉得很有面儿的。
于是他对王德、张居正、殷正茂三人,是异常的客气,态度放的很端正,绝对没有后世房东的那股子土豪气。
男人吗,几轮酒下来,大家就朋友了吗!于是这关系一进,王德就大胆的问到了一些敏感的话题,王德向陈庆湧问道:“弘文兄啊!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弘文兄为小弟解惑。当然弘文兄若不方便说,直言即可,小弟绝不强求。”
“问,尽管问,子端贤弟尽管问。能说的,为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今天下,考试成绩最牛逼的南直隶的解元,都称自己为兄,陈庆湧那是很骄傲的。
而且大明每届会试,南直隶考中的进士,差不多都要占到进士总数的一半左右。那作为南直隶考试成绩的扛把子,南直隶的解元,他就不存在考不中进士的问题。
甚至大明近二百年会试以来,南直隶的解元,会考不中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这前三名的都很少。而至于说南直隶解元,考不到会试前十的,这大明立国近二百年来,还没发生过此等骇人听闻的事。
毕竟南直隶那可是全大明,学习成绩排第一的牛逼省,而在这么牛逼的省,能考到第一名解元的,他那考试成绩,会进不了全国前十,这怎么可能?
所以说以王德这南直隶解元的考试成绩,他不但肯定能中进士,而且还肯定是进士中最牛逼的庶吉士,考完试就送入翰林院,作为国家储相,重点培养的那种。
王德前途远大,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将来就算不能入阁拜相,也至少是一方封疆大吏,一部尚书。因此被像王德这样未来注定牛逼的人喊“弘文兄”,陈庆湧是很骄傲的,也有心巴结王德。于是他就向王德承诺,不管王德问什么,只要他知道的和他能说的,他一定据实告诉王德。
见陈庆湧这个态度,王德很满意,于是他先跟陈庆湧干了一杯,加深一下双方的友谊,然后问道:“弘文兄,人传锦衣卫非常神秘,内部人员大多是世袭罔替,很少招外人。那这样我就不明白了,既然锦衣卫这么难进,弘文兄你一个市井童生,又是怎么能进锦衣卫做书吏的,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泄密,或者你是有心人派去的细作?”
“哈哈哈哈哈,子端贤弟,你虽解元之才,但你还是太大意了!子端贤弟,你注意到没有?我这宅院虽只有一进,但院子特别大,整个宅院占地有一亩多。而且这一亩多地,离锦衣卫衙门不足半里地,可以说就是在锦衣卫衙门的眼皮子底下。”
“子端贤弟,我一个童生破落户,凭什么在锦衣卫衙门眼皮底下,有占地一亩多的宅院?而且这院子我家住了六代人了,那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凭什么就没有哪个锦衣卫的大官,敢打我这院子的主意?”
“这里面的原因就是,我们家也是世袭锦衣卫。说白了吧,我祖上当年也是跟着成祖靖难,跟着成祖三次出击鞑靼,立了些鞍马功劳的。后来我祖上年纪大了,不适合再骑马砍人了,成祖爷就赏了我祖上一个锦衣卫世袭百户的恩典。”
“后来这个恩典,在我陈家一代代往下传,能世袭百户的只一人,家中其他的男人,能选上当锦衣卫的,就只能从锦衣卫最底层的力士做起,有没有富贵,就凭各人本事了。而我这支是这样的,我爷爷是世袭百户,他后来将位子传给了我大伯,而把这宅院传给了喜欢读书的我父亲,还帮我父亲除去了军籍。”
“子端贤弟,我家这宅院,你别看它不太起眼,但它大有来头,它是当年成祖爷赏给我祖上的,谁动谁对成祖爷大不敬。所以我这么个破落童生,在锦衣卫衙门眼皮底下,也能住这占地一亩多的大宅子,过不下去了,就可以去锦衣卫里混个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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