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多年来府里只有一位王爷,所以百姓也不喊十王府了,干脆称它为信王府。
信王虽年少却为人谦恭、知礼好书,多爱与文人雅士往来;每每有才子登府,都能得到王爷的亲自招待。
特别有位自号南斋的读书人,虽身无功名可胸藏万卷、谈吐不凡,颇受信王赏识,常会入府都和王爷长谈。
青天白昼,在王府一跨偏院的厢房中却燃着蜡烛,只因为屋里的门窗皆被厚毡遮盖。
这间屋子本也是给染了风寒的仆人准备的独居。
明明一丝风也无,可那烛火却摇来晃去的,将信王青涩的脸,映照的阴晴不定。
平日里倍受众才子羡慕的南斋先生,此刻正哆哆嗦嗦的趴在信王脚前,就像只可怜的老鼠。
“不是他们下的令?”
“回、回王爷,不是……”
“要是没记错的话,本王也没下令吧?”
“没、没有。”
“那他怎么敢?”信王怒吼着,一脚踹在了南斋先生的脸上,跟着又质问道,
“你为何不拦着他!”
“这事儿,小人事先也不知道啊。”南斋先生回复着,并且赶忙爬回信王脚前。
“不知道?”信王提起脚来还想再踹,可最后又生生忍住,“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
“肥油陈死了,账册和归档丢、丢了。”言罢,南斋先生身躯抖得更加厉害。
显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信王听后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靠在一处桌案上,闭着眼手指嗒、嗒、嗒的轻扣着桌面,
“东厂已经注意到这件事,待会出府后你不能再回去了,直接出城去大名府,以后如何行事等本王的传书,其他人的命令你不必理会。”
“遵命。”南斋先生连连磕头,然后倒爬着退出了屋子。
过了半晌,信王依旧没有睁眼,对着空气莫名说道:“把北斋叫来……”
五日后,南斋先生因醉酒不慎失足落水,消息传到府里王爷因挚友离世而大恸不已,下令将其厚葬,并且闭府三月谢绝一切拜访、宴饮,以示哀悼。
……
裴纶说他是个爱享受的俗人,想想他一碗斋饭配着叠小菜都能吃得津津有味,陆大有觉得当个这样的俗人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人家吃出名堂来了,而且还能用嘴讲出来。
就像是陆大有曾经看过的某个故事:三个人请一位老饕吃饭,还特意选了家好馆子。
点菜时互相推让,老饕说那你们就一人点一个吧;三人看看菜谱,糟溜鱼片,干烧鲫鱼,葱烧大乌参。
轮到老饕,菜谱都没翻张口就要了三样凑齐六道菜来,等菜上桌他夹了块糟溜鱼片,尝尝后直摇头。
言道:这鱼不成,不是鲮鱼。
其余三人也不懂啊,就问啥是鲮鱼?老饕回答说是天津产的近海鱼,而且糟溜鱼片这道菜,须得在立秋之后,立冬之前捞条一斤半的鲮鱼做,不在这个时节里点这道菜的都是外行。
说着又夹了一块,细品了品更是摇头,说这厨子的手艺也不行,不够脆。
这话直接把那三人听懵了,这吃了半辈子糟溜鱼片也不知道怎么叫个脆,只知道萝卜吃起来挺脆的。
本来想要通过请客央人办事那主儿,事还没谈呢上来就丢一丑,尴尬的直说是自己不懂行了。
老饕无所谓,说这事怨不得你,是这馆子比不得从前了,眼下这菜就不该写进菜谱里。
具体这故事是在哪看的,陆大有也记不太清了,只是隐约记着那几位扯了半天,就得出一个结论来。
于‘吃’有关的讲究,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追求一个时令;富裕人家按着时令有什么吃什么,口感又好食材也新鲜,外人瞧了便觉得很讲究;而穷苦人家别说时令了,有的吃那就不错了。
及时吃,这三个字可是给陆大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琢磨着以后找个机会,在裴纶面前也装一波。
今天估计是不成了,也不知他是从哪家馆子带回来的饭菜,虽说都挺好吃的,但可惜没有糟溜鱼片。
“我在衙门告了假,这几天陪你们好好在京城逛逛;木头,你也有快十年没回来过了,这些年变化可是不小!”
常永松听后,看了一眼陆大有,示意他赶紧说事。
“那个裴大哥,我们这次过来,不是来玩的。”
“嗯?”
“我们是来赚钱的,你先看看这个。”陆大有掏出那张细雨的悬赏,递给了裴纶。
“原来是她,她在京城?”
“嗯,易容改名,现在叫曾静经营着一个布摊,具体在哪还得托你去查查。”
“有名有姓就好说了,不过……”裴纶面露犹疑,
“点子扎手,凭咱们几个,这赏金可不好拿啊。”
“哦?”陆大有突然来了兴趣,“听这意思裴大哥以前接触过这人?”
“那倒不是,不过几年前首辅张海端家的灭门惨案你们也都听说过吧?”
话说到一半,裴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怪不得…怪不得……京城又要乱了……”
“大头?”见裴纶表情凝重嘴里嘀嘀咕咕的,常永松推了推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就是滩浑水啊。”裴纶指着那悬赏苦笑,
“你们真要掺和?算了,我先跟你你们说说吧。”
“这些年朝堂上分三班人马;一伙以厂公为首,一伙以东林党为核心,这两伙人互不对付,争权夺利斗得十分厉害。”
“除此之外,剩下的人因不愿意依附前两者,又不想被迫害,虽未结党却也有互助之实,当年的张海端就是这群人里官位最高的那个。”
“真要说起来,这些人还是为朝廷与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儿的,也正是因为这点,有传言说陛下特意对厂公打了招呼,让他不要为难这些人。”
“可光是厂公不为难他们也没用,张家还是被灭门了,虽说是黑石动的手,但大家都清楚,其实下令的另有其人……”
“原先厂公和东林斗起来,陛下是不插手的,可这几年厂公明显占了上风,东林党也被批成逆党,大家都猜是陛下因为生气,拉了偏架。”
“今天我去衙门时才知道,北司给南司下了调令,锦衣卫这些年以厂公马首是瞻,现在北司把人手聚集起来要干什么?”
“东林党现在都不敢声张,黑石这条野狗居然还敢在城里发千里火,如今被厂公给盯上了……之前我还纳闷他们不好好猫着,怎么突然抽起风来?”
说着裴纶晃晃手里那张悬赏,
“原来根子出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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