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胜没心情搭理他,转脸对着士兵大声说道:“我也不想刚一上任,就搞成这个样子。你们都是肩负着县里安危的柱石,如果连吃都吃不饱,还有什么精力来保卫百姓,维持治安。“
”我要么不当这个县尉,当了这个县尉,就不能苦了我的兵。你们有什么不满,或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等调查清楚,自然把克扣你们的钱物补发给你们。”
一阵欢呼声从队伍中响起。当兵吃粮代代如此,苍梧何曾有个这样贴心的县尉。
见到华胜不听打招呼,就算自己是代理县令,想起华胜的靠山,长史也不敢再说话了。
只要有心,没有查不出来的帐。华胜趁热打铁,把军费一途也翻了出来。
县里发给每个士兵的军饷是一千个铜子,实际到营里账上有九百五十钱。士兵从营里领的一多半左右,大概快八百的样子,除了一些公用,每个士兵就被克扣了两百钱,用白纸条代替。
营里几番操作,这里罚罚,哪里扣扣,剩下的两百钱,最后到手不了几个子。
三年来,这个数目很是惊人,这还不算大概两百人的空饷。
当然也不是都被县尉贪污了,中间还有很多人插手其间,这就不是华胜现在想管的,治贪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看到这个情况,华胜心里害怕,要是有心人从中挑拨,士兵们发起蛮来,端掉县里都有可能。
他高声喊道:“弟兄们,今后,军饷发放不会拖延,也不会打白条。直接发到个人的手里,中间不经过任何人的手。”
当着长史的面,华胜又对县兵们说:“至于前任县尉怎么处理,郡里自然会有结果。”
他的话还没说完,士兵们急道:“华县尉,您才是我们的贴心人,我们相信您。不能把他送到郡里去。郡里官官相护,要是让他脱了身,将来报复起来,谁受得了。“
有些士兵甚至大吵起来,”处不处理先不说,库房里一个蹦子都没有,拿什么来发我们的欠饷。”
华胜真的想杀了县尉,可他罪不至死。想到接下来的安排,就算他该死,一时半会也杀不得。要给其他县尉留下出路,不然,逼急了他们,自己百般忍耐的刀兵就会动起来。
见到群情激愤,他跳上一把椅子,用手按了按,大声说道:“我把这些喝兵血的王八蛋交到郡里,这是程序,自然会有人来处理。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现在,开始发饷。”
听到发饷,县兵们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只是有点担心,不会又是打白纸条子吧。
正当他们游疑不定时,几辆小车被推入操场。打开袋子,黄灿灿的铜钱直晃眼睛。
三年的欠饷,一次性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士兵们疯了,流着泪只喊万岁。
长史心里一格登,这样大手笔收买军心,就不知太守怎么想的。这些兵,华胜开口,就是叫他们造反,只怕也不会蹙一下眉头。
难道太守被昭平事件吓破了胆,用收买军心来维持稳定。郡里又不只昭平一个县,其他县呢?还有郡里那些兵呢?这得要多大的开支。
华胜的意图,别说长史,就是史璜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搞法,别说苍梧官场,就是曹操他们知道了,也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华胜宣布,成立士兵委员会,自己推举委员会成员,监督军队的一切事务,人格上:包括官兵一致,不得打骂士兵;经济上:包括军饷、伙食、抚恤,都要经过委员会签字才能上账。
一个全新的带兵模式出现在昭平。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昭平补发军饷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郡,财帛动人心,随着华胜派出联络的几个百户长的鼓动,各县索饷的士兵都自发行动起来,纷纷要求与昭平待遇看齐。
每个县的县尉,被索饷的士兵弄得焦头烂额。
除非他们把自己多年贪污的钱拿出来,弥补这些士兵的欠饷,才能平息这场运动。
风云色变,苍梧郡的士兵也开始跟风。
郡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到想起在这个世上,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士兵时,恐怕也调动不了了。没有兵,自己就是退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
这从底层往上刮起的风暴,已经剥夺了自己的兵权。你说是阴谋,士兵却是堂堂正正要自己的卖命钱。
这是大智慧者想出来的招数,别说是郡尉这样的毛毛虫,再有能耐者也挡不住。
郡尉是军人,从不参与郡里的官场争斗,与郡里几个大佬的关系都不错。
找到郡里几个大佬时,他连连拱手,“现在的形势我都看不懂了,太守是不是要我的命。”
刑曹现在才明白了华胜的计谋,庆幸自己脱身的同时,不妨把郡尉讥讽自己的话还给他:“太守要重用他的世侄,谁能阻挡得了。”
吏曹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不是郡府的本意,我们的郡府可是个点头老爷,这样的主意他想不出。郡尉与州尉可以相提并论的,就是士燮老大人,也不会轻易撤了州尉的职务,引起兵变怎么办。“
户曹笑道:”现在,郡尉大人就是有其他想法,调得动兵吗?“
“我们都在苍梧供职多年,这样高明的主意,我做梦都想不到。从昭平来看,华胜没有把事做绝。县尉除了退赔了部分赃款,也只是判了几年。听长史说起,华胜要杀他,便如杀只鸡那么容易。但他没这么做,他的隐忍功夫也不错。”
刑曹一想,果然就是这样,想起前一阵的担心,物伤其类,他真诚地给郡尉出主意:“我们都是同僚,当面无是非。要是你持身清白,大可去找郡府理论。要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看不如争取主动,向郡府坦白,积极退赃,交了军权。我们也从中斡旋,免了那牢狱之苦。当然,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军权了。”
郡尉一下子就明白了,就是告到州里,自己也占不了理。这哪里是闹什么饷,不动声色之间,全府的军权就全被华胜收回去了。
见刑曹说的是真心话,郡尉也没什么顾虑了,问道:“太守要收军权,谁阻止得了。我也不是这么揽权的人。他何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吏曹鄙夷的一笑,说道:“你揽不揽权不重要。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他没有半点危害,他一不高兴,随时可以撤了我们。你就不同了,你的职务,就很敏感,而且,他要动你,还得与州里商量,不是件容易事。”
刑曹:“正是这样,华胜才绕过郡里,从县里下手,高!实在是高。你们没看出来吗,这是全郡、县军队的一次大改动。这么短促的时间内,十三个县尉就换了人,而且还没有一个敢于跳出来说冤枉的。”
“他们除了积极退脏,减少牢狱之灾,还能做什么。这就是典型的被人买了,还帮着数钱,华胜的心计真让人害怕。郡府有如此心机厉害的侄儿,只怕主簿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说罢,哈哈大笑。
吏曹讥讽道:“你是脱身了,可也别高兴得太早,谁知华胜将来有什么想法,以前,郡府是不大爱管事,我们逍遥了几年。今后,我们恐怕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华胜后面讨口饭吃。”
刑曹被讽,想起户曹,转移视线道:”华胜动用了这么多钱,户曹有什么说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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