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房门上的玻璃，能清楚地看到黄永发正斜躺在病床上，仰着头双目无神的望着屋顶，任凭床边的护士撸着袖口帮他取针。

丁医生小声介绍道：“你看到了吧？病人现在心态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要是再不见好转，我们只能帮他安排出院了，这要是在我们医院自杀，那就坑死我们了，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尤其是莪，搞不好我的职业前途就废了。”

苏浩看着一动不动随着护士摆布的黄永发，心中疑惑的问道：“他入院后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他入院以后，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对了，他还有一个好友也在我们医院，叫阿聪，据说成了植物人，短时间内估计苏醒不了了，他就是知道这个事情后才变成这样的。”

苏浩点了点头道：“行，我先进去了解下情况。”

之前的黄永发虽然沉闷孤独，但有小雪相伴，怎么说也算一个正常人，断然不会出现现在这般生无可恋的状态。

难道是小雪那边出了问题？

丁医生见苏浩肯帮忙，略微松了一口气，“你就做做好事，进去劝劝你朋友，如果搞不定我就只能帮他安排今天出院了，其实他的伤势也没多大问题，我开一些药拿回去调养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苏浩推开病房门。

里面的护士见来了人，又收到门口丁医生的手势，迅速收起东西跑了。

黄永发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言不发的看向苏浩。

多少有了些神采。

苏浩在床边椅子上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晃了晃，“要不要来一根？”

黄永发仍旧没有反应，苏浩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烟塞到对方嘴上，并帮他点燃，然后自己点燃一根。

“我听医生说你身体恢复的还不错，阿聪的事我很抱歉，他应该是灵魂受到了重创，能不能醒来要看他的意志力，你不用内疚和自责。”

许是香烟唤起了黄永发麻木的神经，他哆嗦了一下捏住烟头狠狠吸了一大口，莫名的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苏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般家庭出生的孩童，自带阴阳眼，若是幼年碰上黄永发这种情况，父亲压根没出现过，而母亲又在自己面前自杀，恐怕心态早崩了。

黄永发因为有小雪陪伴，许是小雪身上的善良感染了他，导致黄永发不但没有埋怨社会，反而三观很正，一直想为这个社会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

譬如在旺角一带，黄永发的驱魔收费是最低的。

苏浩眼珠子转了转，打量了病房一圈，岔开话题道：“怎么没见小雪？”

黄永发生无可恋的回道：“小雪去投胎了。”

“她本来不愿意去，是我坚持赶她走的，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投胎机会，以后说不定就彻底没了机会。”

苏浩想到丁医生刚才抱怨的黄永发用塑料袋罩住自己要自杀的信息，恍然大悟的问道：“所以，你用塑料袋罩住自己，想要施展灵魂出窍的办法去送她最后一程？”

黄永发淡淡的回道：“是呀，不然你以为我要自杀？”

“小雪走了，阿聪昏迷不醒，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无能，连一个恶鬼都搞不定，才害得他们这样啊。”

“正好你来了，直接帮我去办理出院手术吧。”

“还有，这里面有些钱，多退少补，你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后，垫付的医药费花了多少自己从里面拿。”

黄永发从床头柜内拽出一个单肩包。

苏浩见黄永发没事，将自己的香烟掏出来搁在旁边的柜子上，自己去帮忙办理出院手续。

等到苏浩办理完回来时，发现病房中已空无一人，一个小护士正在里面收拾床铺。

苏浩诧异道：“发仔呢？”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你去9楼903病房看看吧，他有个朋友住在里面，说不定在哪里。”

等苏浩来到903，果然看到黄永发神色落寞的立在病房的玻璃窗户口。

苏浩来到他旁边站了一会，将背包递给他，“我之前垫付的5000医药费我已经拿出来了，办完手续后还剩2万多，现在还给你。”

黄永发瞥了单肩包一眼，并没有接，反而无所谓的说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平时也没多少开销，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这些钱就送给你好了，反正我也花不完。”

苏浩心中一跳，察觉到黄永发的不对劲。

如果说之前的黄永发是神情落寞。

现在则是心如死灰了无牵挂。

换做一个正常人，谁会将钱如此随意的送人。

苏浩站在黄永发身边呆了半响，心中也明白眼前黄永发心中的怅然若失，因为他的特殊和孤僻，黄永发真正的朋友其实仅有两个。

一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阿聪。

另一个则是留在他身边的阴魂小雪。

现在，小雪转世投胎去了，阿聪又昏迷不醒，而这两人的现状其实和黄永发多少都有点关系，阿聪可以说是受他连累，小雪也可以说是受他连累。

如果不是黄永发，小雪早就应该去投胎了。

而黄永发在世间多活一日，就会多消耗一天小雪来世的阳寿。

这是两个死结，苏浩也有些爱莫能助。

他能帮的就是尽量让黄永发觉得他是一个被人需要的人，这和很多退休后的老头无法适应新环境新生活类似。

心无所念，不是一件好事。

苏浩轻轻推了推黄永发，“发仔，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啊。”

黄永发随着他来到九楼病房的的安全通道口。

苏浩将羔羊医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苏浩的计划是，到时候用程佳慧为诱饵，骗羔羊医生现身，在对方准备杀害程佳慧时人赃俱获。

这里面的关键是如何确保程佳慧安全。

对方用药将程佳慧迷晕，而他们又跟丢了，程佳慧就等于随时处于危险中，如果有黄永发帮忙，让小雪跟着程佳慧，就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现在小雪已经提前走了，苏浩也没太多办法，只得将这个事临时拿出来说。

黄永发默默瞥了苏浩一眼，仿佛看透了苏浩的用意，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老旧怀表递给他，“你拿着这个去XX路的鬼街找我朋友帮忙，上次你见过他，就是个子特别矮壮的那个，另外你帮我带一条消息给他，他父亲养老院的住院钱我已经交到了10年后，足够他父亲住到老死了。”

“这个钱你先拿着，说不定后面用得上。”

黄永发坚持将自己的单肩包塞给苏浩。

苏浩莫名的觉得有些伤感，他看着黄永发渐渐离开的背影，突然从后面喊了一声，“发仔，其实人世间还有很多风景你没见过啊，也还有很多需要你帮助的人，相信我，我们后面还有很多合作机会。”

黄永发缓缓转身，脸上露出一丝友善笑意，“傻瓜，你以为我会想不开？我只是不习惯医院的环境，这里病死的孤魂野鬼太多了，怨气极重，既然都办理了出院手续，我先回家休息几天，说不定很快我们还会再见的。”

黄永发挥了挥手钻进电梯。

苏浩心中的担心一直未消散，追上去陪着对方进了电梯，一直来到医院门口，看着黄永发拦下一辆的士车钻进去。

他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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