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饭店。
门口屋檐下站着初审没有洗清嫌疑人群。
后门菜地中间大树下,两个警员来回走动。
盯着各商铺后门,谁也别想跑。
黄海波是店里厨师,暂时可以自由活动。
张敏没有出门过审,站在柜台后看黄海波忙碌。
见他一点不在乎,还胸有成竹的样子。
想来应该有办法,有些好奇他不是当地人,等会怎么应对。
黄大厨子在店里愉快地扫地、擦桌子,没人干涉。
他确实没想什么,要是连一个县警员审查都过不了,还玩什么?
至于调查科特工盯上苏清的事,等到晚上月黑风高,去县警队将她捞出来就行了。
当然特捞人的方式与众不同罢了。
对他来说:多大个事儿?
帮她现在躲过特工审查,不是不行。
亮出自己特高组身份,这些警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就算是退役,也不是这些警员、地方站特工能惹得起的。
这些混蛋敢关自己一年,要说不记仇,怎么可能?
不知道耽误了多事。
不给他们上点眼药自然不成。
身为红党一员,救下遇到危险的同志,是职责也是义务。
他考虑很仔细,哪怕救一次,也会产生瓜葛,要是她下一次被捕,把自己供出来自己就真完蛋了。
特工做事与常人不一样,首先风险评估。
他没打算让这些调查科特工,抓到自己与红党有牵连的一丝丝线索。
那个叫苏啥的老师就算被捕,按照审讯流程,第一天基础问话,答不答都不会上刑。
接着熬,也就是关小黑屋。
一个人置身黑暗环境,意志不坚定者很容易崩溃。
然后是酷刑,真能在那十八般酷刑下坚持不交待,少之又少!
反正他是这样认为,以前执行任务时,抓过不少舌头,从来没有人不开口,除非死人。
正忙碌。
却忽然看到时候还有人进店,抬头看。
是自己报官时接警那小子,立即乐了,这不送上门来的挡箭牌么?
只是小子来得有点晚啊,对他摇了点摇头。
没有说话,也算是打招呼。
刚进屋就坐下累得跟狗一样的江东来。
看着黄大厨师在抹桌子,有些意外。
见对方摇头指桌子,下意识坐下来,没有开口询问。
江东来上过战场,九死险生,从黄大厨师的动作很看出些门道。
力量与精准。
他手上抹布每擦一次桌面,下一次抹布印迹不会与上次擦过的位置重复。
而且一般人擦桌子,桌子肯定会摇晃。
而这位抹布擦得哧哧响,桌子却比生了根还稳,一点晃动都没有。
一时间,看得热血澎湃,高手,绝对的高手!
“哎...哎...东哥...你看要吃点什么?”陆元超指着挂在墙上的菜单。
...
门外。
苏清脸色发白。
眼睁睁看着老陈,趁敌特工继续审查没照顾到这边。
江东来跟陆元昌挤过人群进东方饭店大门的机会。
忽然拉着温玉梅,抬腿顺着两警员刚挤开的人群缝隙往饭店里跑。
苏清虽然对敌经验不够丰富,也明白老陈要干什么。
强忍着泪水,不敢往店里看。
刚提着抹布,走到后厨搓洗一番的黄厨师。
忽然听到身边脚步声,稍让了让后猛地转身。
看清是那对父女模样的人忽然冲进厨房,他绷紧的肌肉松了。
眼看那老家伙跑到后边,伸手拿起案板上的菜刀。
嘴里喃喃:“玉梅啊,对不住了...”
抬手往外甥女脖子抹。
他打算简单,现在自己必须牺牲。
而外甥女肯定熬不过反动派审讯,自己这样做,外甥女在牺牲前,不会受到那些禽兽的侮辱。
看着舅舅抓起带油腻的菜刀,温玉梅满脸的恐惧...
她还是十九岁刚从师范毕业的学生。
她还要为党工作。
还要与敌人作斗争...
她不傻,听说过被捕同志的遭遇,心里大致知道舅舅为什么这样做...
她不怪舅舅...
真的。
她知道舅舅跟着就会来陪她。
黄泉路上有亲人!
要怪就怪反动派...
一颗泪珠瞬间滑落,眼神中充满坚毅...
...
镇公所,镇长办公室。
苏州站站长程一鸣剔着牙,嘴里哼着小曲儿:“恁凭俺当赴法场,啊呀,到此际有何亲眷,十几年早已不见家人面。后节里去不把哥埋怨,前街里去职恐怕俺的婆婆见唱的却是窦娥冤之叨叨令...
这位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却偏偏喜欢唱窦娥这一出。
作为站长,自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如果连审讯都要自己亲自上阵,只能说明他这个站长当得失败。
匆匆走进来一个行动队员:“报告站长,从旅馆中抓捕的人员共二十六名,根据他们的随身行李物件查来六名可疑。”
“那个啥,松井招了没有?”
“他咬死说自己是商人,正在熬,协查通报已发到上海,已经回了,这家伙是个老牌特工,被我们抓了多次,每次都没有语气,上面都迫于奈不得不放人。”
程一鸣瞥了一眼黑衣汉子:“其他人呢?”
“刚一审就直接量证件,说他们是岛国到上海同文学院学习的学生,出来实习...顺便考察一下昆山的龙舟文化。”
“切,同文学校是间谍学校,这些家伙越来越猖獗,呵呵,派七个人出来实习,他们那个破岛四周都是海!倒是有点意思。”程一鸣大动干戈带这么多人来,抓住了人却似乎毫不在意:“你说他们是不想划龙船给东海龙王看?”
“从他们身搜出了测绘地图!”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难道不能给你上司应个景?”程一鸣刚讲完个自为好笑的段子,看着手下得力干将:“他们现在测绘地图,你觉得他们准备干什么?”
干将兄面无表情:“这小鬼子隔三两年就会搞一次,卑职不敢妄言。”
程一鸣面色变得严肃:“从二十年代起,小鬼子就一直在北三省大规模搞测绘,然后...北三少丢了。”
干将兄见上司说话又说一半,只得附和:“你的意思?”
“我?你没什么意思啊...”
“那还是老规矩,让杨特派员将他们遣送他们回上海,上海行动队再将他们沉黄浦江里喂王八?”
“嘴里放干净点!什么喂王八,这些话怎么能乱说...这事等杨特派员自己处理。”杀人于谈笑间,程阎王本色。
审讯?
就算是审出这些鬼子是间谍,最后也只能将案子移交到南京高等法院,小鬼子外务省一抗议,说是屈打成招,最后顶多判上个三五个月就得放出来,还得浪费监狱的粮食,开什么玩笑?
至于能不能从这些嘴里挖出鬼子别的间谍,以这些小鬼子嘴比炖熟的鸭子还硬的脾气。
一两天之内如果没有审出来,其他鬼子早收到风声藏了,时效一过,再审出来也没一丁点用处。
顶多知道他这一批出来了多少人,至于各组名单,相互之间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组以外的人名单。
现在就看还能不能抓到几个漏网之鱼...
抓到人就能审出东西,真当是大公报上刊登连载小说的白痴文章...
到于红党嘛,一般也不会在这种巴掌大的小镇上活动。
顶多设个交通站,或者弄个新人到这里来发展几个学生。
文不能治国安邦,武双不能拿的枪上战场的学生,能起个屁的用处。
再说,情报科早就在各个学校安排了眼线。
那个姓苏的老师,还有她发展的几个红党积极分子,早在情报科的监视之下。
就等这些红党分子学成回到上海,到时再盯死她们,将她的上线一锅端...
扑些小鱼小虾屁用不顶。
当然,如果某一段时间下来,在别的地方没有抓到红党分子,为了完全任务。
将她们抓起来往上报,充充门脸凑个数应个景...
于是,在手下继续提审人犯时。
这位心狠手辣的站长再次接着唱他的窦娥叨叨令:“兀的不住叫她痛煞人也麽哥,兀的不苦煞人也麽哥,啊告,告哥哥,临刑时好与奴行方便...”
一个词都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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