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
第二日清晨,入冬的天色说阴就阴,灰蒙蒙地压着整座长安城。
昨夜元真并未久留,吃完大馕喝完绿蚁就走了,他有王府的令牌,宵禁后亦可出入各坊甚至出城。他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主儿,说了些曾经军中的经历,最后告知了凉王府的地址,在城西开远门附近的义宁坊。
凉王为什么要出面作保,而且赌上了最为重要的北庭都护一职,元真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因为瀚海军从属于北庭都护府,而北庭都护府为凉王府所领,除此之外再无关联。
北凉,北凉,北庭与凉州统称为北凉。自李唐开国之始,凉王世袭,每一代凉王兼领北庭都护,世代为李唐守护西陲,同时也是开国至今唯一被册封的异姓王。
没有家世的关系,瀚海军十一团的一个队正也扯不上凉王,难道是跟杨钊的交情无二,也是在军中救过凉王?
可这个想法直接被元真否了,若真如此,当初在军中早已升迁,何故回长安做个小小不良帅?
不过不管怎样,凉王毕竟是有恩于自己,所以张不良早早起床,推门而出,清晨的庙街已经生机勃勃。每一坊都是十字主路通四门,而这庙街便是修行坊东西走向的主路,沿街是各种叫卖声,还有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声,如此偏僻的街市一角已经透出了长安的盛世繁华。
昨夜的大馕属实撑肚子,何况张不良还不熟悉唐朝的货币,所以就先不吃早饭了。出北坊门的时候,守门小吏还朝他叉手行礼,他也赶忙叉手回礼,这行礼的手势还不够熟练,可不知怎的惹来小吏们的错愕,其实并不是他的叉手礼古怪生硬,而是这位张帅往日可只会点头示意。
没在意小吏们的反应,张不良好奇打量起坊门的石槛,中间有两个缺口可供马车通过,轮距过宽或过窄就无法通行,真佩服长安的治安细节,这样一来,那些外来的货车就只能去西市和东市了,方便监管查实。
走在坊墙间的街道,因为天色尚早,大部分人还在坊内活动,加上早雾弥漫,外面的街道就显得冷清不少。有辆马车经过张不良后放缓了速度,说是马车,其实就是一匹马拖个平板,这人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打量过来,张不良也纳闷,四目相对,这人有些拘谨,最后还是笑着叉手相问:“张帅这是去何处?”
原来是认识自己,张不良直回道:“去义宁坊凉王府。”
“顺路,顺路,小的正好去西市采买些皮子,不如张帅与小的同去?”
“好啊。”张不良立马答应,他本来就对这长安城不熟,有顺风车干嘛不搭,顺道也好问些事。
此时这人的表情与坊门口的小吏们无二,平日里出了名的闷油瓶怎么变样了,他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张不良还真应下了,赶忙挪了挪屁股腾个位置,而张不良却直接翻上了平板,仰天一躺。
“近来生意可好?”张不良主动唠嗑,想来套个近乎。
“唉!”这人叹了口气,苦道:“不瞒张帅,这些年咱大唐与吐蕃苦战,西边的突厥人趁机又作乱起来,皮子吃紧的很,一日一价!原本北燕那边有货,这不那安禄山又跟室韦契丹打起来了,货也紧了,这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安禄山?”张不良对这个名字十分熟悉,昨晚元真说现下是天宝四载,略懂历史的他便推算出了具体年份,应该是公元745年,十年之后大唐就要爆发著名的安史之乱了,到时候这个安禄山就要把唐玄宗赶出长安了。
长安,看来不是久留之地啊,不过还有十年之久,日后再作打算也不算迟。
张不良安慰道:“活着就好,平安喜乐不在钱财。”
这人倒是觉得张不良说得十分在理,点头笑道:“张帅说的是,咱能活在这太平盛世的长安已是大幸。”
接着他又感慨道:“也多亏了张帅,在张帅治下无人敢作恶,才能有这安稳日子,咱庙街老少都说张帅是铁面热心肠!”
“你要这么说,那以后你的马车我就常坐了。”张不良调侃道。
这人叉手道了一声“喏”,满心欢喜。
两人一路上各种闲聊,张不良总算摸清了不良帅这官职高低,差不多就是辅警警长和城管局长的集合,因为不良帅所统不良人,乃市井恶迹者充任,以通三教九流,并非官府出身,而且长安城各坊之治安,实权由左右金吾卫执掌。
简单点来说,坊门一关,里面的治安不良帅说了算,坊门一开,金吾卫说了算。
长安城以南大多是平民区,最南几坊还有荒地无数,以北则是权贵们的地盘,越往北走,坊墙越高,一坊的占地也越广,最北便是皇城和太极宫了。所以到了城北,不仅这辆马车十分拘束,连张不良也规规矩矩坐到了前面,免得被巡街的金吾卫责问。
长安各卫甲胄不同,街上所见的金吾卫身复银色扎甲,内穿窄袖白袍,最显眼的是胸前两个金漆兽面圆护。只见他们兜鍪披膊,挎刀别弓,个个威风凛凛,毕竟能混在金吾卫的,大多是官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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