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红衣女觉得叫声难听,右手一把按住独眼护卫的胸口,暴力将他砸向地面,“嘭——”的一声,人是戛然不叫了,嵌在了木板间,胸口也塌陷了。
红衣女抓起独眼护卫的长发,拖着他继续前行,站在船尾的老二想拉弓,却发现全身无力,想逃,又双腿灌铅,人已经恐惧到了极限。
“你……你不是人!”
红衣女笑而不答,一步一步走到船尾,就那么戏谑的看着他,不杀他,却比杀了他还让他害怕。
站在了船舷边上,红衣女俯视下方的小船,拽起手中的尸体,在半空右手抓住它的腹部,随后将它如炮弹般砸向小船。
“跳船走!”
张不良紧迫之下连殿下两字都来不及喊了,小船应声被砸沉,但有湖水的卸力并没有损毁,寿王却掉入水中,转眼被水浪卷走。
方才放走秦无阳后,他原本可以走,但内心深处还是选择了救寿王,因为这里是升平坊,是他的管辖之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然他也存了私心,若能救下寿王,便可为兄弟求一条生路。
小船重新浮起,红衣女也从天降落,自她落船之际,船身在激浪中变得稳如磐石,长发舞动,张不良也被这张脸摄去了一魂二魄。
他拔刀迎敌,因为瀚海军十一团遇敌只有两字:不退!
刀锋辟雨,张不良一刀欺近,刀尖擦脸而过扑了空。
红衣女并没有别的动作,一刀不中的张不良急忙收刀后撤。
天空狂雷大作,画舫上的老二,这时候才从恐惧中回神,双膝跪地,眼眶迸出干泪,竟然哭了起来。
小船上双方僵持,张不良诧异的望着红衣女,后者的神情十分失常,虽不明所以,但他想趁机抢上去来个一刀,不料红衣女两眼瞳孔瞬间变得血红。
张不良并不知道,他已经被读心了。
“你跟秦时长胤是什么关系?”红衣女竟然说话了,神色再无刚才杀人时的戏谑,反而变得像被人抛弃了一般,幽怨嗔怒。
张不良根本不识什么秦时长胤,将刀横在身前神情紧绷。
红衣女释然一笑,自我安慰道:“不管什么关系,杀了便是。”
红衣飘动,张不良生死间奋力挥刀,锋利横刀却被她徒手抓住,五指欺刃未断,他被这怪异画面震惊,却没注意到另一只手袭来,五指透胸而入。
刹那间的感受,犹如五柄短刀插入心口,心脏所连血管被尽数搅断。
“要死了么?”
张不良重重地往后倒下,而红衣女明显还未泄愤,扑上来一掌就要按碎他的头,似乎看到他的眼就要想起某个人来。
张不良微微一笑,无牵无挂死又何妨,可就在手掌近在头顶时,一道雷裂空轰下,顿时满目雷光!
……
“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响起,张不良猛然睁开双眼,急忙拉开内衣看向自己的心口,才发现刚才竟然是梦!
贴身的衣衫已经湿透,他坐在床沿回了回神,突然屏住了呼吸,幡然醒悟刚才不是梦,应该是之前的记忆!
也就是说,昨日在水桶中窒息时,所浮现的画面也是记忆!原来那个脖子上有疤的就是秦无阳,而湖面发生的一切,正是寿王遇刺的案发现场!
敲门声响了几声后没了动静,张不良走出去打开门,赫然在目的是个背身站着的道士,破袍子破布鞋,寒风瑟瑟下光着腿,小腿肚上还贴了个狗皮膏。
道士转过身来,一见张不良直接灿烂地喊了声师弟。
阳光刺目,而且不是披头散发,看着干净整洁的道士头,张不良终于认出道:“师兄!”
打完招呼,张不良目光就移向师兄的裆部,看他两腿还是岔着,想必自己走后的那几日还是不堪回首。
绣衣卫办事也就那样啊,隔了一天才把人从牢里捞出来。
“师弟,不是跟你说了,咱在长安还是有几分薄面,我点一根香,那也是万年县半边天呐。”看来师兄并不知情是被杨钊捞出来的。
张不良暗叹一口气,虽此师兄非彼师兄,但吹牛的毛病真是一毛一样。
两人都空着肚皮,师兄这就拽着张不良说要请顿好的,说巧不巧就到了升平坊,在榭湖边找了个面店,看牌面还有点大,门口也停了不少马车。
“师弟,有个道道可能你有所不知。”师兄并不急着进店,指着眼前巨大的湖面:“晚上这里开满画舫,大老爷们夜夜笙歌,时辰一过宵禁回不了家,只好在画舫上震船过夜,那么醒来后头等大事是什么?”
“吃早食?”张不良嘴上抢答,两眼却望着湖面,回想起记忆中的场景。
师兄满意地点点头,再搂着张不良的肩膀转回面馆前,“这家面馆,是榭湖边最有名的,但这些大老爷们人傻银子多,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面!”
张不良没搭话,扭头还是望着榭湖,对岸是高耸的平原,正是长安地势最高的乐游原。
“走!”师兄一声令下,搂着张不良杀向不远处的小面摊。
“老鹊儿,多日不见,气色可不大好。”
面摊老板跟师兄很熟,但当着张不良一点也不给面,直奔主题道:“算上今日两碗那可得有欠十碗了?”
师兄潇洒一笑来掩饰尴尬,正要说句场面话,却听面摊老板话锋一转:“面钱就算了,你帮我新出生的儿子取个名可好?”
“好说好说。”师兄说完一把拉住老板,补了一句:“这位是我师弟,你给他加双份荤子。”
“两碗都双份!”老板倒也大气。
不一会儿,盖着卤子荤子的大碗面端了出来,师兄吃前两手掐了个道诀,振振有词之后直接开吃,看得出已经多日不近油荤,但吃的还是十分雅致仙风。
“师兄,你是怎么被关进去的?”
看着师兄瘦巴巴的身板,张不良夹了些荤子给师兄,所谓荤子就是一些牛肉牛筋牛蹄之类的。
师兄看着张不良夹过来的荤子,眼中流露温暖,夹起一筷面晾着,说道:“师兄在昭国坊摆了个摊子,给人看相算命,平日都是中午出摊,可那日赶了个早,就坏事了。”
“看卦这个事,确实得是中午,早晚不吉利。”张不良闲扯一句。
师兄倒是目露佩服,觉得这个师弟有点道行,这里面可是有大玄机,寻常人等岂能懂?
“那日一早碰到个和尚,道士见和尚本就晦气,哪知这和尚反倒嫌见我晦气,于是大吵起来,吵到最后老秃驴还骂上了我们龙虎山,说我们龙虎山出了个祸国的叛徒!”
“他嬢(niang)的,有道是盛世秃驴烧香敛客,乱世道士背剑下山,这老秃驴胆敢欺我龙虎山,我直接把老秃驴摁在地上吃马粪,扒了他裤子!”
“哪知这老秃驴与京兆府尹相熟,就给我扣了勾连反贼之罪,把我关进了万年县的大牢。”
师兄说完嗦起面来,张不良倒好奇这龙虎山的反贼是谁,就追问起来,只见师兄朝天拱手,念出三字:
张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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