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将军府总不可能有刺客,背后之人见张不良手按向刀,也赶忙现身唤道:“张都尉!”
光听声音张不良已知是谁,他转过身果然瞧见一个俊逸青年,广平王李俶!
虽是太子长子,可李俶与大耳鱼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不同路,太子内敛深沉,面擅藏拙,李俶则率真阳光,或许是他还没经历帝王家的争斗,但天生的东西只能隐藏和克制,却无法改变。
“卑职张不良,拜见广平王殿下。”张不良对这李俶还是很投眼缘。
李俶立即扶起张不良,两眼投在他的右手腕上,对那五道镯纹艳羡不已,直言道:“李俶要是能驰骋疆场,定要像张都尉这般刺上战果!”
“广平王厚积薄发,他日必能建功立业。”张不良这不是溜须拍马,这位广平王将来确实会在安史之乱中大放异彩,未来也是李唐江山的新一任继承者。
都说太子最大的福分是生了李俶,他与圣人李隆基年轻时一样,喜交天下英豪,与长安勋贵子弟中出类拔萃者志同道合,当年圣人正是以这样的英雄之姿,成为禁军万骑之首,在后来的政变中才能一呼百应,唯马首是瞻。
面对张不良的夸赞,李俶则轻叹一气,露出在他年纪少有的老成,由衷道:“若是贼寇犯我大唐,我等必怒发冲冠,可要是为了掠土之功,让天下生灵枉遭涂炭,那这样的功业不要也罢。”
李俶正说到感慨处,谁知话锋一转,煞为忧心道:“张都尉,你在画湖阁说燕北将来会成祸患?”
“胡说的。”张不良也后悔那日冲动了,不知道日后会惹来多少麻烦。
“我当时偷偷看了北鸾姐姐的面色,别人察觉不出变化,可我能感受到她动容了。”李俶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燕北,但我觉得张都尉一定是说对了!安庆绪!往后不能对这小子大意了!”
张不良想起了安庆绪在万金楼的嚣张样,历史上他可是连自己的亲爹都宰了,这等狼子等回了北燕,那势必要无法无天。
李俶咧嘴一笑,邀功道:“那日他在万金楼找张都尉麻烦后,我就狠狠教训了一顿。”
张不良微微一笑,感谢之余还有苦笑,看来广平王为他出头,却让北燕这只小螭虎心底生出了愤怒之火,这算不算为安史之乱埋下了隐患?
李俶逮着张不良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转而说起了更有意思的事。
“张都尉,明日凉王就要回北凉了,我们约定去开远门送行,同去否?”
凉王要回北凉了?张不良还真疏忽了这件事,欣然点头应允。
两人在回廊闲聊,在另一处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李泌和杨观云对坐居于左右,中间端坐的正是太子,他披着斗篷该是隐秘前来,此时低着头拨着手珠。
“原来罪证在朔方!”李泌初闻之下面有惊色。
太子和杨观云脸上却无波澜,前者只是抬头询了一句:“长源,你说接下来该如何为好?”
李泌平静下脸色,他当先最在乎的是这元载的动机,世上辨事三乘,下乘听人说,中乘不听人说只看人做,上乘不听不看只见其是否得益。
元载会不会是真武的人?故意将罪证这烫手山芋丢到朔方,想让朔方入局?
李泌转念一想不可能,此事变数太多,罪证一旦到了王忠嗣或者太子手上,事情就不可控了。既然真武要拿罪证要挟右相,那么这一步不能有任何偏差。
李泌正在天人交战,杨观云知其所虑,故说出真相:“这元载算是聪明,罪证交与李林甫,或许讨赏不成还被杀人灭口,直接交与太子又是选择了依附太子,如此必会遭来李党的倾轧,所以他把罪证交到了朔方,既可立功,又可示好,可谓一石二鸟。”
李泌霎时想起进府时杨观云与王韫秀的交谈,那时他另有所思未曾留心,既有此节关系,那元载的所为就理所应当了。
明确了元载的动机,那么回到接下来如何做这件事情上,罪证到底该不该呈到圣人面前,李泌正殚精思考,按奈不住的太子突然攥紧了手珠,冷道:“上次我与李尚书面圣,圣人以无凭无据不予定夺,如今有罪证在手,不如我与李尚书再次面圣,若能推倒李林甫,朝堂可有宁日,诸法得施,大唐更盛!”
太子面有亢奋,两眼都要夺出眼眶,隐忍这么多年终可拨开云雾,他掌心的珠子被攥得发出摩擦声,这一刻将“步步为营”四字置之脑后。
杨观云一言不发,他知李泌与太子关系莫逆,也知李泌所想定是自己所想,所以由李泌来说服太子最为合适,此时的太子很危险,因为他已经被贪念占据了。
果然李泌正色起身,朝太子躬身道:“殿下,此时长安最大的危险并非右相!”
“孤知道!”太子并没有松开手珠分毫,此时的他摆出帝王家的面色,“长源你不是说罪证是真武为了要挟李林甫,那此时用罪证既可推翻李党,又能打断真武的阴谋,这不是上策?!”
李泌抬起头力争道:“那殿下有没有想过,这箱子里的罪证是否属实?箱子有封泥不能打开,打开了右相可反咬殿下捏造!”
太子听此质问顿时脸色一散,虽说这罪证十有八九是真的,可万一呢?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就算罪证是真的,李党一口咬死它是捏造,难道还要找吐蕃去对证?”太子哑然失笑,这些年的忍辱感再次浸透全身。
李泌却并不灰心,目光坚定道:“天道昭然,若这罪证是真的,右相必受其缚,但此时急不得,操之过急势必反受其害!”
“就像殿下之前为了北庭都护一职,已经踏入了圣人的雷池!”
“殿下应该知道,圣人要的只是一个储君,而不是一个威胁他权力的太子!储君可以是你,但太子可以不是你!”
李泌自知言重了,但一切是为太子着想,此时议事厅内静得只闻燃烛之声,大耳鱼不愧是大耳鱼,他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之相,轻言道:“长源你说的对,观云,待你回了朔方,就转告义兄孤会慎重。”
杨观云叉手行礼,此时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要是同样的观点由他来说,那太子定会与朔方产生隔阂,所以他转头面向李泌,以微笑表示感谢。
太子戴起斗篷上的帽子,起身走至李泌身前,叮嘱道:“长源,圣人虽不想靖安司在隆元节前闹出动静,但真武祸患必大,你须竭力查获!”
“喏!”李泌答应之后让开身子。
太子朝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了,又说道:“那张不良与绣衣卫走的近,我只信靖安司,你留个心眼。”
听似关心的一句话,站在两人身后的杨观云笑了笑,而李泌诧异抬头,他并不是不知太子深意,而是第一次感觉太子变得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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