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出列道:“臣议不可!”
“何也?若兴工商,商人逐利,民为其所诱骗,则末业兴,历代以农为本,并非守旧而已,实农为百业之本,弃农则田不垦,田不垦则粮不足,粮不足则民不畏死,不畏死则法令不行,法令不行则乱生,天下扰乱,社稷有危,因一时之财用不足而废万世之大利,不可谓明智。”
大理寺少卿左绍青道:“高大人未免危言耸听,近年来,因土地兼并之事而起之诉讼堆叠成山而不能尽决,至于杀虐下民,历代皆谓重农,臣以为,农非独粮食,农民亦是农。”
“天下之本,在农民,农民既失田土,别无生计,方才致乱,而兴工商则失业之农民可以得其生计,民乐其生,则畏其死,君上之权方得驾驭四海之臣民,故工商非但不危社稷,倒可安社稷。”
姜显见左绍青这个朝堂上寡言少语的人突发宏论,心里多了几分焦躁,暗道好厉害的赵百川,不知道已经收服了多少人。
许铎出列奏道:“臣愚见,若重商而轻农,则商人贵,则士绅之家,勋贵之族,反居贩夫走卒之下,我话讲完了,臣愚见。”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同时又与衮衮诸公利益相关的,使得商贾贵,则朱紫之衣何以为号令。
户科都给事中凌笃出列。
奏道:“臣以为,所谓工商,工在商前,工厂所建,必根于土地,故诸位若能主动建厂,招徕工人以事生产,则商人何贵?”
“二则,人人都争着吃粮,最后把种子都吃光了,又吃什么,工商,不是扼杀农业,而是给失业之人一条生路,也是给朝廷日益沉重的开支一条开源之路,毕竟节流一出,满朝公卿,就像备拿了鱼的猫,张牙舞爪起来了。”
史鼐原本正看着文臣狗咬狗,忽然听到凌笃这话,岂不是在讽刺自己,听到裁减军费便张牙舞爪吗?
自己好歹也是个有学问的侯爷,岂能吃哑巴亏,就要反驳。
却见吏部侍郎黄礼出列。
奏道:“若得大兴商业、通海贸,虽得转输之利,然大海广袤,民争相出海,是四夷之兴而中国空,各据海岛以为寇,恐争端不歇。”
乾德帝忽然从龙椅上起来,走下御阶。
“在这大殿上,听诸公所言,朕还以为,西北拓土千里,东北斩敌数万,百姓安居乐业,东南无商贸之往来,可真是这样吗!”
乾德帝一声怒喝,众臣皆噤声,而小太监仍在传着殿中侍御史所记录的发言。
那些排在殿外远处的朝臣,还在听赵百川的奏请呢。
乾德帝朗声道:“西北之乱,边军不能镇抚,委弃国土,朕的胶东侯,至今还在西北收拾烂摊子呢。”
“再说东北,大军二十万,被北虏三万人杀败,不敢出城,汉民为贼所掠,大失民望,兵员足额,甲兵修缮吗?果然如此,这位将军的能力,怕是有限得很。”
正当群臣准备好接着挨训的时候,乾德帝却忽然转身,走上御阶,坐回宝座。
群臣疑惑之时,龙禁尉左领军李华引着一个人入了大殿。
此人风尘仆仆,捧着一方木盘,上头摆着几本册子。
群臣见状,心情各异,有忐忑的,有窃喜的,还有事不关己,面无表情的。
有直殿太监接过木盘,送至御座前。
乾德帝翻阅薄册,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甚至带着笑意。
乾德帝忽道:“黄礼!”
吏部左侍郎黄礼大感不妙,不敢拖延,出列道:“臣在!”
“海贸之利可丰厚否?”
黄礼跪谢道:“陛下此问,必有根据,然臣实不知此事,若果有族中之人以臣之名行此不法之事,臣不敢徇私。”
乾德帝拍掌大笑道:“好!侍郎大人果然无私!好!”
“杨侯,转输边军的粮食,可送够了的?”
杨师桂,乃东平王之孙,降爵袭封一等侯,故有此称。
这杨师桂知道了,这该死的胶东侯府果然叛变了。
忙免冠跪谢道:“臣辜负圣恩,请罪!”
黄礼原本见有人被捎带上,本着法不责众,想必能躲过一劫。
谁知这家伙连狡辩都不狡辩了,这还是武夫吗,心下一沉,暗道要遭。
乾德帝道:“一条条,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哪里都能算得清,可有些事,你们要撇得清,朕不得不算得清了,着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黄礼,并东南海走私案,卷宗朕让人会拓一份送去,带下去吧。”
刚送来刘钦的李华,没得命令尚未退去。
谁知才站这一小会儿,便带走了一位位高权重的正三品高官,这可是真正的实权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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