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只雨霁一个人醒了。
简单收拾一番,贾珣便往宁荣街去。
一路上往来吊唁之人,不绝如缕。
贾珣不过替胶东侯府过礼罢了,不过吃了杯茶,便要辞了。
可巧遇见薛蟠送上等棺木来,见了贾珣,定要拉着他去吃酒,也不管在灵前。
贾珍因得了薛蟠送的‘樯木’棺材,也不好怪的,只当没听见往别处了。
要说贾珍,死了儿媳妇,哭得那叫一个闻者伤心,竟比死了娘还要憔悴些。
已是上了年纪的人,几番劳累哭泣下来,竟不能走路,只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招呼来往宾客。
见父亲如此憔悴,贾蓉这才迎接上来,笑着致歉。
忽见蒋子宁穿着官服,领着数十士兵来。
见着贾珣,笑道:“珣哥儿等我一会子。”
贾珣笑道:“蒋大哥且去,我没甚事,在这边等你。”
蒋子宁自往灵前致哀,又对贾蓉好一阵宽慰,却见贾珍更是伤心,免不得又说几句套话,谁知贾珍越发哭起来。
好容易离了宁国府,蒋子宁并贾珣、薛蟠往西市安平坊来。
萧爽楼乃坊中一流的画楼戏台子。
贾珣初次上京时,便认识了平原侯府袭爵的蒋子宁,还得他教骑马,后来国子监时也接触过几次,因此是熟络的。
薛蟠知道蒋子宁,则是因为他的职位。
因他担着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薛家在东市的生意,也要受其管辖,以此知道些,但却不熟。
得这机会,便来认认脸熟。
几人坐下,蒋子宁便道:“昨儿晚上,我得了消息,哥儿得了个肥缺,陛下还给赐字了,不知是何字?”
贾珣便如实讲了。
薛蟠笑道:“这可是好体面的,得陛下赐字,以后岂不横着走。”
贾珣道:“若依着这个作威福,怕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薛蟠又问:“这市易司便是管市场交易的?若是咱家受了欺负,珣兄弟可得为咱们做主才是。”
蒋子宁道:“你薛家商号,仗着贾、王两家的势,谁又能欺负了,说什么胡话?”
薛蟠只叹声气,便不言语了。
贾珣却道:“往后,税要交足了,自有人护着,税往哪儿交,得考虑清楚才是。”
蒋子宁道:“怀玉虽年轻,却也是能尽职的,说起来,便是这事,我要同你讲,往常市场上的防火、扫洒的银子,都是兵马司收的,以后又会是个什么章程?”
贾珣道:“我并非主官,不过奉命而已,这里头的门道,也要去了方知道。”
蒋子宁道:“如今这新政,人心惶惶的,到底手下人多,也就随便问问,不拘放心上。”
贾珣正色道:“蒋大哥既然提了,我自当留心,陛下也不能差饿兵,怎么收银子,怎么发银子,总得有个定的。”
蒋子宁想了想,又附耳问:“你得陛下简拔之事,虽官职不大,却影响很大,你给兄弟交个底,新政能成吗?”
薛蟠大不乐意道:“一张桌子讲话,你们却说体己话,把旁的当外人了?”
蒋子宁道:“并不是将薛兄弟当外人,咱们说些职务上的事,不好传的。”
薛蟠更不乐意了,气愤道:“难道我便是大嘴巴,什么话都藏不住不成?”
这大声话一出,顿时连戏台子都静了一下。
待到唱戏的声音又接上,贾珣方道:“薛大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薛蟠摆了摆手,喝了两口闷酒,自话道:“从今往后,我会叫你们知道,我是个可靠的人。”
贾珣便在蒋子宁耳边话道:“依我看,旧路是走不通的了,新政成不成,还得看人,兄长若欲富贵,最好早早站住位子,若是想平稳,那便再看看。”
蒋子宁道:“门庭冷落,正有向阳之意。”
贾珣知其意,只职位低微,并不好答的。
薛蟠忽大喝道:“唱得好,唱得好,赏这小旦。”
喊着,便将满满一袋银子扔到台前。
又向下边喊话:“可得来喝一杯!”
贾珣怒道:“薛文龙,别太过分。”
薛蟠使气道:“你们说悄悄话,我便叫个人来喝两杯,还要不得不成,大不了,这酒,薛大爷不喝了。”
说着,将酒杯往桌上一掷。
酒洒在贾珣衣襟上,薛蟠已有些后悔了,但好胜心又起来了,只傲然望着贾珣,不发一言。
便有管事的妈子上来说:“琪官只来串场戏的,不是咱们楼里的人,也不陪客人,这位爷,你看?”
薛蟠道:“他就是琪官?我更要见一见了,嫌钱不够,你薛大爷有的是钱。”
说话间,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
这妈子咽了咽口水,万分不舍。
还是拒绝道:“大爷有银子是没错,可这琪官背后的人,老妈子惹不起,薛大爷也惹不起。”
若是往日,薛蟠也便罢了,今儿个先是受了气,又和贾珣对上了,哪里肯让。
只骂咧咧道:“老妈妈好不晓得事,你再去问问清楚,报上薛大爷的名号!”
这妈子无奈,只好又去见琪官,并说了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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