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黛玉,现场还有一个人知道这首诗,便是当时同为侍读的湘云。
湘云看向了黛玉,然后又看了眼宝钗,最终也是一句话没多说。
而此刻的朱景洪,听到这诗脸上笑容僵住,然后便觉心中五味杂陈。
盛世无饥馁……
可江北那边饿死了几十万人,偏偏金陵那边又有了亏空,湖南那边又在上报了瘟疫……
朱慕梴身旁是朱慕桢,后者观察着老爹神色变化,心里则在嘲讽这位自作聪明的兄弟。
明明最近不太平,你却说什么盛世无饥馁,这不是纯纯恶心老爹嘛!
看着眼前儿子,朱景洪问道:“这诗是你所做?”
在短暂犹豫后,朱慕梴答道:“是儿子所做,只为给父皇贺寿,为此还打磨了许久!”
朱景洪神色严肃,平静道:“你才进学,不知世事,岂知何为盛世?且学习以明理修德为要,万不可醉心于诗词小道!”
皇帝说的话就是道理,但朱慕梴听了却很委屈,毕竟他是为了讨老爹欢心,一片孝心却换来了教训。
在他纠结时,一旁的朱慕桢提醒道:“四弟,还不回父皇的话?”
朱慕梴瞪了兄长一眼,随后方告罪道:“父皇教诲,儿子谨记!”
目光扫向眼前的几人,朱景洪又追问道:“你们都记住了?”
在他面前不只有朱慕梴,还有老大朱慕桢、老二朱慕梧、老三朱慕桐,他们都是年长一些的皇子。
“儿子谨记!”
众人答话之后,朱景洪便挥退了他们,然后这场家宴照常进行。
所有人都拼了命讨他欢心,可他就是提不起兴致。
大约一个时辰后,这场家宴才算正式结束,原本朱景洪该去坤宁宫歇息,但他却回了乾清宫去。
皇帝离场,其他人也都散了,多数人都很高兴,毕竟宫里难得这么热闹。
而在坤宁宫内,宝钗却不大高兴得起来。
偏殿书房内,宝钗已屏退众人,此刻仅朱慕梴在她面前。
“你老实告诉我,那诗真是你写的?”
听到母亲的质问,朱慕梴心里有些慌,可他却点头道:“是儿子所写!”
“真是你写的?”宝钗又问,她又给了这小子一次机会。
刚才的诗句,明显不符合朱慕梴的认知,朱景洪对诗文探究不深,所以未曾注意到其中差别。
可朱慕梴这一首,却瞒不过宝钗。
而且宝钗也相信,在场其他聪明人,也能猜到非朱慕梴所作,只是大家都没说出来罢了。
看着母亲不善的表情,朱慕梴咬了咬牙,最终答道:“母后,就是儿子……所作!”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也不跟自己说实话了,宝钗心中难免有些悲哀。
“方才你爹教了你道理,那娘再给你说一条道理,若你以为全天下自己最聪明,以为可以瞒住所有人……那你便是最大的蠢货!”
“今天你不跟我说实话,伤了为娘的心……此为不孝,今罚你抄写《孝经》三遍!”
说道最后,宝钗语气已格外严厉。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刻这般威仪朱慕梴岂能不怕,知道自己小聪明被洞悉,于是立马跪地痛哭请罪。
“儿子再也不敢了,万望母后莫要生气,儿子知错了!”
一边哭泣,朱慕梴一边爬到宝钗面前,抱着母亲裙摆求饶,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疼。
“此事我能知道,其他人也会知道,别以为就你聪明!”
宝钗继续教训着,如果她知道此诗窃自黛玉,此刻绝不会如此容易息怒,毕竟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随后,宝钗又问了朱慕梴诗文出处,才知是从坤宁宫东殿阁楼寻得,那里有一箱子废弃的文稿。
没办法,黛玉、湘云和朱云笙,乃至宝钗和杨静婷做侍读时,都曾写过大量的稿子,这些东西虽无用却也不能扔,所以就只能这样存放起来。
宝钗进驻坤宁宫时,就有人禀告过这件事,可她的事情太多给忽略了,东西就在阁楼上角落放了几年。
于是宝钗让朱慕梴找来文稿,一看字迹她便知是黛玉所做,虽然上面并没有署名。
看着眼前这自作聪明的小子,宝钗气得想给他两巴掌,此生她头一次觉得如此丢人。
“你亲自将这稿子,去交给你林娘娘,然后跟她致歉!”
“啊?”
“立刻去!”宝钗怒斥。
“是!”
朱慕梴惊恐逃离,宝钗静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往乾清宫去了。
她得亲自把这事跟皇帝说清楚,不然此事终究是个隐患,说不定哪天就被有心人引出来。
…………
大明皇后为一首诗着急时,大明忠臣李自恒则在为百姓饱腹而奔走。
金陵要不到粮食,他又只能返回江北,打算让地方官府想办法,从大户手中挤出一些粮来。
实在不行,动用官府库银买都可以,到时候他会承担一切责任。
然而等他回到泗州,才发现所有问题都已解决,粮食缺口全被堵上了。
办成此事的是宋子瑜,这位新任的巡按都御史,他号召各府县筹措到了粮食。
从泗州回到凤阳,李自恒找上了宋子瑜。
虽然都是为朝廷效力,可宋子瑜在关键时刻帮忙,还是让李自恒非常感激。
巡按衙门内,听了这位上司的致谢,宋子瑜答道:“李大人,你不必谢我,我是江北的官员,自当为百姓做些实事!”
“如今虽有奸邪作祟,却非所有人都立身不正,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宋子瑜这番话,让李自恒有些意外,也让他受了一些启发。
一直以来,李自恒认为官场里没几个好人,宋子瑜是贾雨村的门人,早被他划进奸臣预备队。
而宋子瑜到江北后,查民变之事只顾党争,对其他人重拿轻放,便又佐证了他的判断。
可眼下宋子瑜的言行,又动摇了他的观点。
于是李自恒只能感慨,人性确实非常复杂,至少他不敢说洞悉。
其实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宋子瑜的这一行为很好理解,而且他本人已道出缘由。
他是江北的巡按,算得上是地方官,安定地方本就是职责。
他是贾雨村的学生不假,可他得先是他自己,派系利益只能排到第二。
如果江北真的又发生变乱,李自恒当然难辞其咎,可最后还是得他来收拾局面。
二人接下来又闲聊了几句,只是相同语言实太少了些,所以几分钟后李自恒就告辞了,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看着李自恒离去,宋子瑜心情也很复杂,他很佩服这位真正的君子,却知道往后与此人注定会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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