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为师的衣钵能被你传承下去便已经是死而无憾了。“
徐来轻轻摇首,虽是在谈及自己的生死但无论是面上的情绪与说话的语气却全都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整个人都是极为平静的,仿佛参天而起的柳树一般纵使在疾风暴雨中遍经风刀霜刃的吹打也兀自岿然不动。
但他越是显得这么平静,白夜的心绪就越是感到沉重。
徐来师傅已经看淡了生死,在自己一生所学得以传承,衣钵传人能够拥有所谓的更光明的前程之后他便的确了无遗憾了。
他只希望白夜能够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忘掉他这个师傅,忘掉在清风剑馆。的一切,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全都永远地忘掉。
徐来枯瘦的手缓缓地搭在白夜额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梢,温声说道:“慕容浚固然心机深重,但你所展现的价值却是让他心动不已,否则也绝不会将你收为义子。”
“倘若你彻底与我划清界限,甚至,在他们抓捕我时在背后捅上一刀彻底表明自己的立场,你就能彻底地为他所接纳。”
“投入慕容氏门下,远比在我这清风剑馆更好,以你的天资与心智就本应去更高的山巅见识更更美的风景,而不是被我这清风剑馆所束缚。”
徐来怅然一叹,原本他本来也是打算在将来没什么可以再教给白夜的时候,让这个弟子前往更为广阔的天地。
倒不曾想,变故来得是如此之快。
“师傅,您说的很对。”
白夜将徐来的手拂下,深邃的双眸绽放出刀剑交锋似的流光四溢。
从利益的角度上来看,自己将徐来师傅出卖然后专心地做慕容浚的义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那也仅仅只是利益而已,却是违背了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底线。”
白夜的嘴角边缘扬起一抹凌冽的冷笑,这还是身为弟子的他第一次反驳师傅徐来,但到了这样要紧的关头两人也都不会在意了。
徐来闻言目光微微一动,深深的欣慰与淡淡的泪光全都在这颤抖的目光中所交织着。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摇首沉叹涩声说道。
“徒儿,凡天下之事皆为利,凡天下之人亦皆为利。你不必将过分执著于感情,而更应注重于自己的利益。一个人首先是要活下去,而且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够谈其他所谓的感情。”
徐来继续苦劝,实在是不忍这个最满意的衣钵传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到伤害甚至是夭折。
“你也不必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不必觉得这是在卖师求荣。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来自各个方面各种各样的因素而自愿或是被迫去做一些不顺本心的事。”
他悠悠长叹一声,两道久染风霜的长眉略微舒展开来,苦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真正能够事事都顺从本心之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你虽然天性聪颖,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阅历不够,经历不多,有些道理无论讲得他人多么透彻也是听不进去的,唯有自身切实去经历之后方才能够有所感悟。”
人教人,很多时候都是教不会的。但事教人,却一遍就能够领会,徐来不希望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弟子被残酷的事实打击后才能明白一些道理。
“哈哈哈哈。”
在徐来深切的注视下,白夜忽然仰天放声大笑起来。
“师傅,您还是太小看徒儿了。您不会以为,您说的这些徒儿不明白吧?师傅,都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师徒便索性彻底将话说个通透吧!”
他重重地捏紧了拳头,迎着徐来复杂的目光冷笑道。
“师傅,您知道吗?徒儿自幼便是个孤儿,后来成了一个不知名小帮派中的小混混以偷鸡摸狗为生。”
“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利益自然是要摆在第一位的而我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全都无一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白夜双全握得更加紧绷了,整个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仿佛其中燃起了炽烈的火焰一般推动着胸腔剧动。
“拜您为师,也是为了利益,之前要回那些学费也还是为了利益,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从始至终就不曾有过将利益放在第二位。”
“包括我与您这段师徒之情,我们师徒才相知相识多少日子?十几天?二十天?呵,就这一二十天的功夫说破天了又能够有怎样深厚的师徒感情?”
白夜双眼睁得老大,原本深邃宁静的双眸之中此刻却早已经被凌冽的寒光所浸染,甚至其中还隐隐发着血红似的光芒。
他的语气愈发激动,甚至都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师傅,对于我这种自幼见惯了人心复杂的人来说,利益永远是首要的。而我本人,也根本不会像您想的那样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将感情看得最重要的傻小子。”
“说实话,我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的底线很低,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底线。”
白夜笑容愈发冷厉,冰冷的目光之中森然肃杀的意味绽放得淋漓尽致,他微微活动活动了脖子有些玩味地看向此刻表情已经变得复杂至极的徐来。
“并且,我的底线很是灵活,可以随时变更随时挪那任何地方去。将师傅您出卖,其实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毫无心理负担。至多,我会为您在心里默哀一瞬,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说完仿佛胸中浊气全都泄尽了似的,胸口不再剧烈地上下起伏就连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了不少。
“既然可以毫不犹疑毫无负担地出卖为师,那你为何还不去做呢?”
徐来目光一阵剧烈波动,长叹一声后怅然说道。
“因为,我没有想到,师傅您会这么相信我。”
白夜脸上渗入的冷厉之色在这一刻仿佛春日的阳光扑撒在冰霜上,将那晶莹的冰全都以最炽热的光芒融化为汩汩细流的水滴。
他忽地咧嘴一笑,笑容中虽是充满了苦涩但也带着深深的温暖。
白夜不曾想过徐来师傅会这么信任他,也许在这份信任上有着孤注一掷的无奈,但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
“载着这份沉重的信任,徒儿的底线这次恐怕是不能再灵活的挪动了。”
但凡徐来没有那么相信他,但凡向他隐瞒了一点,他都可以在提醒一句之后理所当然地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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