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做木活,做到多晚,都会有一碗热汤面,都能看到一张温婉带笑的脸。
凡是见过他妻子的人,无不羡慕张木匠的好福气。
而这一切,在三天前都变了。
三天前,他妻子早上来到这条河打水,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起初他并未发觉异样,等中午时才出了时,满城疯了一般去寻找。
而直到当天晚上,他才在城南的偏巷找到妻子。
在把妻子抱回来的时候,已不成人形。全身衣服都已破破烂烂,双手被折断,原本尚算白皙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睛肿了起来。满嘴是血,牙齿也被打掉了七七八八。
张木匠抓着头发,他不敢去想,在妻子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只要稍微一想,他的心就好像被无数针刺一般。
后来,妻子在断断续续的昏迷中,说了一个名字,石胜楚。
张木匠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
那并非庆阳府本地的豪绅纨绔。
在七天前,张家夫妇在将一件定制木椅送去雇主家中时,曾看见精悍一队人马护着一名锦衣公子入城。
锦衣公子也瞧见了张木匠夫妇,在调戏他妻子时说过,那公子就曾说过他唤作“石胜楚”,还说要出一百两银子,买下他妻子。
当然,被张木匠拒绝,甚至因为对方的武力,还恼怒的冲撞了两句。
却不想,最后造成了这样一桩惨剧。
张木匠恨不得亲手将那畜生的喉咙扼断。
他当然做不到。
那畜生不但有许多跟班,而且自己似乎还会武功。
张木匠若凭自己的力量,他永远也没法子报复。
幸好,阳知府一向是个很公正的清官,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
上了公堂,那畜生本来还在狡辩,直到张木匠拿出从妻子指缝中取出的一缕丝线。
而这丝线,就是从那畜生衣服上扯下,偏偏那畜生自以为得意,上公堂时竟还特地穿那件衣服。
这桩案子本已清晰明了,但阳知府接下来的话,却直接让他坠入地狱。
“若非你妻子张氏作风浮浪,招蜂引蝶,石公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庆阳府的女人又不止张氏一个,张氏又只是个粗鄙妇女。
“你快回去教训你妻子,让她以后不要做这种事。”
阳知府又将目光看向石胜楚:“当然,你也有错,罚你二十两银子,赔给张木匠,当医药费。”
啪!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张木匠当时只觉得浑身血液被抽空,身体摇晃,再也站不住。
他想要呐喊,想要去把知府抓住,暴打一顿,但偏偏两只脚却好似灌铅一般。
石胜楚扔下二十两银子离开,在离开前,似乎又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轻蔑。
看着地上的二十两银子,张木匠的仇恨、愤懑简直就要冲破头顶,他想要抓起银子狠狠砸向石胜楚,不要这银子。
但他不能。
因为他还要用银子给妻子看伤。
可惜,他妻子伤势太重,还是在今早死了。
在妻子死的那一刻,张木匠也仿佛死了。
他情愿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可他只是个木匠。
看着滚滚江水,两行浊泪洒下,张木匠纵身一跳。
但这一跳,却并没有滚入河水。
一只手提着衣领,将他捞了上来。
“莫要着急寻死,有什么难事,不妨道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一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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