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真大”
就在李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罗琦瞎聊的时候,王小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各位,各位”
包厢里的人都是王小京叫来的,这会儿也没喝起来呢,听到王小京招呼,立刻都给面子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个年代帝都的饭局就是这样,特别是所谓大酒局,从开始到结束能折腾好几个小时,有时候人都能换两拨。
这和所谓的时间观念、种族优劣毫无关系。完全是因为那会儿的通讯方式不方便,交通方式都不方便,互相约好了,能不能及时赶到根本没人知道。
领导有事,单位有事,媳妇有事,那会儿饭局晚到的必用三件套。晚到了十分钟二十分钟根本不算事,晚到个把小时两个钟头的都稀松平常。
“欢迎各位啊,都是玩摇滚的朋友,好久没一起聚聚了,今天找个由头大家凑一起热闹热闹。
主要是最近又有许多乐队来帝都闯荡,今天就有幸请来了一支。让我们欢迎这些远来的兄弟,给大家介绍一下,来自益州的黑马乐队”
王小京交代饭局原因,介绍宾客,黑马乐队成员纷纷起立点头致敬,这也算是个仪式吧。
就像过去讨生活拜码头,现在虽然没那么暴力了,但是这种习惯在各种圈子里都有。
去一个地方闯荡,认识地头蛇,结交人脉,不仅仅可以保平安,更多的还是扩宽路子。这不,经过左拐右绕的介绍,黑马搭上了王小京的线,成功找到庙门。
王小京虽然没定什么教父之类的名号,但在京城摇滚圈子里实在名气不小。这位爷虽然不是真的玩音乐的,应该算是音乐商人。
但从小也是在音乐圈子里长大,耳濡目染之下鉴赏能力不弱,后来发掘老崔,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让老崔成功破圈,走出地下。
他后来甚至搞出了一个女子十二乐坊,轰动RB,第一次让民乐成功破圈。
黑马乐队遇到他同样是一个莫大的机遇,前世便是如此,现在应该也不例外。
宴会的主桌是王小京和老崔以及他们的一些好友,比如李梅的老公臧朔,再加上几个大场子的老板。
而今天黑马乐队被安排在第二桌,这一桌几个帝都本地玩地下摇滚的部分成员,第三桌则是安排的不玩音乐但是和摇滚圈子密不可分的一群人,他们是小场子的老板,器材商什么的。
说起来,这帮子人才是金主,但在音乐圈的聚会时,他们又变成了边缘。商人很势利,也很实际。
当你就是个来讨生活的流浪乐手时,你得求着他们给机会。但当你是名满天下的著名音乐人时,就反过来了。
摇滚圈子的聚会,怎么能少了音乐,王小京说的让罗琦唱歌也是这个环节。这个饭店可以说是王小京的主场,王小京家里是外交领域的。
这让他从小就能接触到海外的世界,也从小就接受了西方音乐,从古典到现代,从爵士到摇滚,他作为一个聆听者,很在行。
而在这个封闭了几十年的华夏,这帮子有机会在封闭年代就接触海外的人,在开放后可以说如鱼得水,他们就成为了华夏时尚的领头羊,成了影响风气的那群人。
酒过三旬,黑马乐队抄起家伙事,走上小舞台,开始演奏一些暖场音乐。这早就商量好的安排,来拜码头,你得先亮亮行。
黑马没怂,一曲凯利金的回家让萨克斯先秀了一把,随后就是一段爵士,一段摇滚。节奏从舒缓到奔放,让气氛从酒桌上逐渐过渡到音乐上。
“讲究啊,看来没少给人宴会演奏”老崔赞了句,他是交响乐队出来的,对玩音乐的人很是提携。
“没错,底子真不错,乐器玩的有模有样,不是野路子的”臧朔接口说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嗯,都是科班的,益州音乐学院出来的,家里也都有点底子”,王小京解释道,这些他的朋友都有给他介绍过。
“难得啊,算是有梦想的那一批了。”老崔直接肯定,益州音乐学院在西南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甚至可以说鼎鼎大名,在全华夏都是数得上的顶尖音乐学府。
在这个还没有扩招,学校包分配的年代,益州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基本上都能有个不错的去处,最次也是个县城中学的音乐老师。
愿意离开舒适的环境,出来闯荡,没点儿追求是不可能的。
“小姑娘,你去唱吧”,王小京突然转头向正埋头干饭的罗琦抬了下下巴道,这是好多帝都人的习惯,特别是部委大院出来的孩子。
他们觉得这样打招呼特别派,后来逐渐被各路顽主带到全帝都,最终成为帝都小孩的标配。
罗琦到现在脑袋里都还有点蒙,她是叛逆,但更是迷茫。父母离婚,老爸要么消失,要么就是打她,妈妈日夜忙碌以期获得微薄的收入养家。
于是,她学坏了,成为逃学,旷课,抽烟,喝酒,纹身的坏女孩。但说到底她还只有16岁。她只知道通过叛逆表达不满,却不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
在她最迷茫的日子里,音乐成了她唯一的爱好,因为这个爱好最便宜,甚至不需要花费任何的金钱。
她只需要坐在音像店的门口安静的聆听就好,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
她哭了,哭的稀里哗啦,大雨滂沱。她突然就懂了,理解了那首歌,也开始第一次正视自己。
她逃离了让她堕落的环境,外出打工,进了歌舞团打杂,成为一个可以自食其力的人,她开始给妈妈寄钱,让母亲不再那么辛苦。
直到有一次,她勇敢的站出来,再一位歌唱演员因病缺席某次演出的时候,毛遂自荐上台演唱,唱的就是《我是一只小小鸟》。
她成功了,金属般的嗓音,让她获得了歌舞团领导的青睐,正式成为了一名歌手。这一次的勇敢,让她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一些憧憬。
今天她依旧打算唱这一首歌,这是她又一次面对重大的机会,就好像在歌舞团的那一次一样,甚至更为重要。
“唱什么歌”,周迪接到给小姑娘伴奏的指示没觉得有什么意外,一个饭局不可能只是为介绍自己乐队。
看着走路有些直愣愣的小姑娘,周迪意外的觉得有点同情,这不会打弯的腿是紧张的吧。
“我是一只小小鸟,你们会吗”,罗琦说话依旧有些愣愣的,其实她平时说话也不是这样,
“把吗字去了,什么Key”,周迪撇撇嘴,这小姑娘说话真冲,算了,小姑娘嘛。
“F key”
“F CDEF的那个F?”,周迪蒙了,作为一只伴奏了快两年的乐队,这首歌不说伴奏过少说也有一二十次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F key的。
这歌本来就高,升三个音,这是自信啊,还是发疯啊,男女生平时说话大约能差八度,这主要集中在中低音域。
但是唱歌,特别是男高音和女高音的真声部分是差不多的,顶尖的男歌手和女歌手在最高音上没有大分别,差个一度,一度半顶天了。
这一下子提高三度,周迪怎么就有点不信呢。除非用假声,但她选的这个歌真能用假声唱?
“嗯,对,就是那个F”,小姑娘表情严肃认真,板着小脸确认道。
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确定神情,周迪点点头,“行吧,需要先定音吗,看你有点紧张”
小姑娘点点头,平时她很自信不用,但今天,她有点紧张。
于是周迪给小姑娘弹了一段旋律,就用她要的F调,直到小姑娘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哒哒哒”鼓槌清脆敲击声,初次合作,鼓手给出了明确的开始标志。
吉他,键盘,鼓,一样样切入,前奏开始。音乐响起,罗琦突然就不紧张了,这是她最熟悉的领域。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酒店的包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了下来,黑马用了三首曲子都没做到的事情,小姑娘只唱了一句就办到了。
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这嗓音,厚,纯,润。
这起调是不是太高了,后边咋办?
但小姑娘很快就用实力告诉大家,高?不存在的。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饱满的情绪,圆润厚重的中音,骤然高亢,带着明亮的金属色彩的高音,简直飚出了天际,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把利剑,撕裂天空,扯碎白云,斩破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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